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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接開車回辦公室,把車停在門外。有個小男嬰的那位中士已經下班了,值班的人我覺得應該是路易斯安那州人,皮膚黝黑、矮小的那位下士。冷冷的咖啡壺裡面已經沒有咖啡,我的桌上有兩張留言紙條。第一張是:法蘭茲少校來電。請回電。第二張是:克拉克警探回電。我先撥電話到加州給法蘭茲。

他說:「李奇嗎?我問了議程的事。」

「結果呢?」

「他們騙我說沒有議程,怎麼問都沒用。」

「還有呢?」

「我們都知道他們在放屁,哪個會議沒有議程?」

「還查出什麼嗎?」

他說:「不算有,但我可以證明他們在十二月三十日深夜,用一條機密線路從德國傳真東西回來,三十一日下午曾經大量複印文檔,然後又在元旦當天,克拉瑪的死訊傳開以後,他們就把東西用碎紙機銷毀,然後燒掉。我跟管焚化爐那傢伙談過了。他們把一疊滿滿的紙條裝袋燒毀,本來可能有六十張紙吧。」

「他們用來傳真的線路有多機密?」

「你覺得呢?」

「應該是最機密的,這樣才說得通,說明了那份議程真的非常機密。我是說,真的很機密。如果真的很機密,他們會一開始就把東西印在紙上嗎?」

「李奇,他們是第十二軍團,在戰爭最前線已經待了四十年,他們知道的一切都是機密。」

「有多少人應該去參加會議的?」

「我問過食堂的人,他們準備了十五份午餐餐盒。」

「十五個人,六十頁文檔,所以議程一共有四頁。」

「看來是這樣,但都被燒掉了。」

我說:「只有德國那份原稿沒被燒掉。」

「他們會在那裡也把它燒掉。」

「沒有,我猜克拉瑪死時還帶著那份稿子。」

「東西現在在哪裡?」

「沒人知道,不見了。」

「值得追查嗎?」

我又說一次:「沒人知道。只有撰寫的那傢伙,可是他掛了。還有瓦索跟庫莫,他們一定也看過,搞不好是他們幫忙寫的。」

瓦索與庫莫回德國去了,今天早上在杜勒斯機場搭的第一班飛機。這裡的參謀還在討論這件事。

我問他:「你跟那個叫威拉的傢伙碰過面嗎?」

「沒有。」

「試著不要跟他見面,他是個大混球。」

「謝謝你提醒我,我們哪裡惹到他了?」

我說:「我不知道。」掛掉電話後我打電話到維吉尼亞找克拉克警探,對方請我等一下,接著我聽到喀一聲,在他的聲音從話筒另一頭傳過來前,有片刻時間我可以聽到警局裡的嘈雜聲。

他說:「我是克拉克。」

我說:「我是李奇,從博德堡打給你的美國陸軍,你要找我嗎?」

克拉克說:「我記得是你要找我,你要我給你一份辦案進度報告,但我們沒有進度可言。我們闖進一條死巷,事實上,我們需要別人幫忙。」

「我無能為力,這是你的案子。」

他說:「真希望不是。」

「查到什麼?」

「都是些沒用的東西,也許兇手在闖入與離開時完全沒碰東西,顯然他戴了手套。地上結了點霜,室內有殘留一些從車道與信道帶進去的沙石,但完全沒有腳印。」

「有目擊的鄰居嗎?」

「他們大部分都出去了,不然就是醉了,那天是除夕夜。我派手下沿街訪查,但沒有任何發現。當天有些車子進進出出,但沒什麼奇怪的,因為那天是除夕夜,每個人都在趕場參加派對。」

「車道上有輪胎痕迹嗎?」

「沒什麼值得注意的。」

我不發一語。

克拉克說:「死者是被鐵鍬打死的,可能就是人們用來開鐵卷門的那種。」

我說:「我知道。」

「殺人後兇手還用地毯擦拭鐵鍬,然後在廚房洗手台把它洗乾淨。我們在水管里發現東西,但水龍頭上沒有指紋,他還是戴著手套。」

我不發一語。

克拉克說:「還有些東西我們沒有看到,裡面沒多少用品可以顯示克拉瑪將軍真的住過那地方。」

「怎麼說?」

「我們盯鑒識人員盯得很緊,採集了整個地方的指紋,連一根毛髮與纖維也不放過,就像我說的,像洗手台和淋浴間用的U形水管,除了幾個零星指紋不知道是誰的,其他所有指紋都是死者的。我們本來以為中獎了,那些指紋帶回去用資料庫一查,結果是她丈夫的。按照兩人指紋數量的比例看來,過去五年來,他幾乎沒住過那裡。這很正常嗎?」

我說:「他長時間待在基地里,但每年還是會回家度假,所以我們只能說他們的婚姻不太幸福。」

克拉克說:「這種夫妻為什麼不離婚呢?我是說,就算離婚也不會妨礙將軍的前途吧?」

我說:「聽說是不會,那種時代已經過去了。」

接著他開始思考,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他問:「他們的關係有多糟?糟糕到我們該把她丈夫列為嫌疑犯嗎?」

「時間搭不上,案發時他已經死了。」

「跟錢有關係嗎?」

我說:「房子很好,大概是她的。」

「所以說,會不會是他付錢殺人?老早安排好的。」

現在他在亂槍打鳥。

「那他必須在德國就安排好。」

克拉克對這點無話可說。

我問:「誰打電話跟你要進度報告的?」

他說:「你啊,一小時前。」

「我想不起這件事。」

他說:「不是你親自打的,是你的手下,跟你一起在命案現場那個小黑妞,官階中尉那個。我忙到不能跟她講電話,她留了個號碼,可是我找不到,於是就打了你原先留給我的號碼。有什麼問題嗎?」

我說:「沒關係,你做得對。抱歉,我們幫不了忙。」

掛斷電話後我靜靜坐了一會兒。然後對我的下士說:「叫桑瑪中尉來見我。」

不到十分鐘桑瑪就出現了。她穿著戰鬥服,從她的神情和肢體語言看來,我覺得她因為來見我而有點緊張,但同時還夾雜著不屑的情緒。我叫她坐下,然後開門見山地對她說:「克拉克警探回電了。」

她不發一語。

我說:「妳違抗了我的命令。」

她不發一語。

我問她:「為什麼?」

「你為什麼下那種命令?」

「妳覺得為什麼?」

「因為你要當威拉的乖乖脾。」

我說:「他是總指揮官,我為什麼不聽他的話?」

「我不同意。」

「桑瑪,妳是個陸軍中尉,妳不能只遵守妳同意的命令。」

「但我們也不能因為命令就掩蓋事實。」

我說:「我們能,而且我們應該這樣做。」

「嗯,我覺得不應該。」

「難道妳是參謀總長嗎?」

她說:「這對克拉瑪夫人跟卡邦不公平,他們是無辜的受害者。」

我頓了一會兒,說:「妳為什麼先說克拉瑪夫人?妳覺得她比卡邦重要嗎?」

桑瑪搖頭說:「其實我不是先從她開始,她排在第二位。之前我已經先開始辦卡邦的案子,從人員清單還有基地大門的進出紀錄開始,還把案發時在基地里與不在基地里的人分開標示。」

「妳把數據給我了。 」

「我留了影本。」

「妳這個笨蛋。」

「為什麼我是笨蛋?只因為我不是膽小鬼嗎?」

「妳今年幾歲?」

「二十五歲。」

我說:「嗯。那明年妳就二十六歲了,到時妳會變成一個二十六歲的黑人女性,只做過一份工作,而且還是被人開除的。同時因為裁軍的關係,民間的勞動市場里到處都是人在找工作,跟妳競爭的會是那些胸口掛滿勳章、口袋裝滿介紹信的傢伙。妳該怎麼辦呢?把自己餓死嗎?跟馨恩一起在脫衣舞酒吧里工作?」

她沒說話。

我說:「把案子交給我辦就好。」

「你沒有任何動作。」

我說:「我很高興妳這麼說,我就是希望別人這麼以為。」

「啊?」

我說:「我跟威拉杠上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她不發一語。

我說:「我是為陸軍工作,不是為威拉。我相信陸軍,不相信他。我不會任由他的臟手染指這一切。」

她不發一語。

「我告訴他不要與我為敵,但他不聽。」

「真有你的。」

我說:「妳比我還早出手。」

「為什麼不讓我參一腳?」

「如果我搞砸了,我不想拖累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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