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0節

海倫跟老闆開車去紐約的那天,因為老闆有些事要安排,搞到中午才出發。路上老闆又帶她到唐人街去喝早茶,還在一家燒臘店買了一些烤乳豬和一隻烤鴨,說是帶給他一個朋友的,叫MIKE,是個軍人,在D州的一個城市駐防。

老闆開車回紐約不只一次兩次了,路線很熟,不論什麼時候出發,都是一氣開到,從來不在路上住旅館,說越是夜晚越好開車,因為路上車少。但這次因為要拐到MIKE那裡去,老闆就有點糊塗了,一路上都叫海倫看地圖找路。他們只有MIKE在D州的地址,但她沒有機會上網查線路,所以只能看著地圖,慢慢找過去。找來找去的,就走了不少冤枉路。

老闆不愧是「口水佬」,一路上都在講東講西,剛開始是勸她趁著年輕,趕快找個丈夫,把自己嫁掉,最好是找個「米國公門」,那就把什麼問題都解決了。然後又說自己就想找個懂英語的,可以在生意上幫他。

她不知道老闆講這些是什麼用意,就自作多情地擔心老闆在打她的主意,於是找個機會說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

然後老闆就開始講自己跟包包的故事,前後八年,的確有不少故事可講,當然其中也有很多都是以前講過了的。大概人們對自己的愛情故事都是百講不厭的,尤其是當愛情成了過去式的時候。

老闆帶了很多CD在路上聽,不過他聽得最多的還是張學友那首,每當調子變得高亢的時候,老闆就跟著張學友高唱幾句:

「人浮浮沉沉在世,活著是為自己,而我愛你卻多於一切

是你共我在昨天,一剎繾綣相愛,深深的緊鎖我心底

仍日日夜夜期盼,寂寂寞寞地等,空虛中將青春荒廢

或對或錯沒結果,心痛的我,問哪一天方可結束這折磨」

她聽他唱這首歌,唱得那麼動情,就覺得他對包包的愛還是很真很深的,但他又可以在愛包包的同時跟那個福建老婆在中國的旅館裡鬼混,而且回到美國後還講給包包聽,她就不明白到底是他腦子有毛病,還是美國是這個風氣了。

她想包包一定還是在乎的,雖然包包自己也不時地跟別的男人跑掉,但人在這些問題上都是寬於待己,嚴於待人的,即使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至少也不會因為自己有過外遇就熱烈歡迎對方的外遇,恐怕容忍都很難。

她好心提醒說:「老闆,也許包包不是因為你太忙才離開你的,說不定是因為你在跟她好的同時,又跟別的女孩有——那種關係呢?」

老闆教導她說:「老婆,你這是大陸的觀點,太老土了。美國長大的女孩,才不這麼想呢,她們都想自由,也給對方自由。如果她們的男朋友不能吸引別的女孩,那她們就覺得男朋友沒能耐了。」

她見老闆這麼固執,也就不好多說了,反正老闆跟包包已經吹了,說也是白說。

他們找到MIKE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MIKE留他們在他家住,但老闆不肯,她也覺得不好,因為MIKE好像在跟他老婆鬧矛盾,於是他們在MIKE家坐了一會,就著自己帶去的菜吃了一頓飯,就又上路了。

老闆說MIKE是他弟弟的朋友,也是很小就從大陸移民來美國的,讀書不行,又找不到工作,就跑去參軍了。美國當兵的報酬還不錯,就是怕打仗,怕派駐海外。MIKE在日本的美軍基地駐防過一段時間,現在又在這樣一個傻呼呼的小城駐防,沒什麼娛樂和文化生活,所以他老婆在跟他鬧矛盾。

她本來想幫忙開開車,替換一下老闆,但她不會開老闆的大車,實際上,她誰的車都不會開,只會開自己的車。老闆說不用她開車,只要她陪他說話,他就不會睡覺,可以通宵達旦地開,一直開到華盛頓去。

她也希望一夜不停地開到華盛頓,因為她不想去住旅館,怕花錢,又怕麻煩。於是她就力爭不睡覺,陪老闆說話。老闆講MIKE的故事,又講其他朋友的故事,精神好像很不錯。但她支持到後半夜,就有點支持不住了,不時地就睡過去了。

老闆不斷地叫醒她:「老婆,你可不能睡著啊,你不陪我說話,我的眼睛就睜不開了的啊。」

她疲倦地應對著,竭力睜著眼睛,但不知不覺地又睡著了。後來她聽到老闆在叫她,她睜眼一看,車已經停在一個停車場里了。她迷迷糊糊地問:「到了華盛頓了?」

「沒有,不過我也撐不住了,找了家旅館,住一晚吧。」

她一下清醒了許多,跟著老闆走進旅館,她想到服務台去定房間,老闆做了個手勢,說:「早定好了,你老公在這裡,還用得著你來操心這些?走吧。」

他們來到一個房間門前,老闆用電子卡開了門,她走進去,看見有兩張QUEENSIZE的床,一個床上已經放了老闆的皮茄克。她問:「你——你也在這裡住?」

「我不在這裡住到那裡去住?」老闆說完,就走到浴室洗澡去了。

她坐在床上,不知道要怎麼辦。她知道B大的中國學生出去旅遊都是很多人擠在一間房裡的,她也跟幾個男男女女地擠過一間房。但是象這樣一男一女住一間房,好像還是太尷尬了。她偷偷溜到服務台去,想自己另開一間房,但居然找不到值班的人了。她看看錶,已經半夜三點多了,不知道值班的是不是跑到什麼地方睡覺去了。

門廳那裡一個人也沒有,好像有點陰森森的一樣。她想,如果現在闖進幾個壞蛋來,把我殺了都沒人知道,她慌忙逃回自己的房間去。

老闆已經洗好了澡,裹在毯子里睡覺了。可能是太辛苦了,已經有了輕微的鼾聲。她猶豫了一下,也跑到浴室去洗了個澡,出來時見老闆仍然在酣睡,她想大概沒什麼吧,於是迅速鑽到自己被子里去。

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一直睡到早上八點多,才被老闆叫醒了:「老婆,快起床,今天要到華盛頓去玩的,去晚了就玩不了幾個地方了。」

她趕快起床,漱洗了一下,就跟老闆到旅館的前廳那裡去吃免費早點,都是麵包咖啡之類的東西,她不愛吃,嘗了一點就放下了。老闆問:「不喜歡吃米國的東西啊?那我們去吃別的吧。」

老闆開車到處找,沒找到唐人餐館,找到了一家PIZZA店,問她:「PIZZA可不可以?」

她覺得已經很麻煩老闆了,就說:「PIZZA可以,就吃PIZZA吧。」

於是兩個人到PIZZA店去吃了PIZZA,然後就一路往華盛頓開。老闆說:「我來過華盛頓幾回的,但也不怎麼記得路,反正就憑記憶開吧,開迷了路就叫我老婆問路就行了,反正我老婆英語好。」

幸運得很,老闆一次就找對了路,而且很快就看見了一個停車場,他把車開了進去,找到了一個車位,慢慢把車倒進去,卻沒看見跟車窗平齊的地方有根暖氣管一樣的東西伸了出來,他把車頭倒得跟旁邊的車頭平齊,但車後面撞在了管子上,把後窗的玻璃撞出一道很長的裂縫,不過玻璃還沒掉下來。

老闆低聲罵了幾句美國總統以及所有美國人,大意是說要跟他們的媽媽發生關係,然後就帶她去白宮那邊玩。

坐在車裡不覺得,等走到外面街上,她才覺得好冷。她只穿了一件皮背心和一件毛線外套,下面只穿了一條單褲,首都的十一月,寒風颼颼,冷得夠嗆。她緊裹著衣服,勉強在VOA門前照了個像,就只想回到車裡去,完全沒心思到別的地方去玩了。

老闆這次出門還用心打扮了一下,穿了一件棕色的皮茄克,頭髮也長起來了,吹得飛飛的。老闆的五官並不難看,如果不是個子比較矮,基本上就算得上帥哥了。老闆要把皮茄克給她穿,她連忙推脫,因為老闆裡面就穿了一件襯衣,比她還糟糕。最後老闆只好叫了一輛計程車,把兩個人拉到了一個廣場前。

老闆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廣場,但見一些紀念碑之類的東西這裡那裡聳立著,她又冷又不懂行情,也懶得讀那些說明,只胡亂地照了些像,表示到此一游,準備回去後慢慢研究。不過到了這裡,風似乎不那麼強勁了,她慢慢覺得可以承受了。於是兩個人在那個廣場逛了一通,還看到一棵很高的聖誕樹,裝飾得很華麗,又有人在布置會場,聽說感恩節的時候美國總統會在這裡發表講話,兩個人少不得又照了一通像。

快到中午了,天氣更好一點了,遊人也慢慢多起來了,老闆拉住一個遊客,讓他幫忙替自己和海倫照個合影。她不好駁老闆的面子,心想照個像也不能就把兩人照成兩夫妻了,就讓那人給他們照了一張。然後他們玩到白宮附近,打聽了一下,說今天白宮只對殘疾人開放。兩個人好生遺憾,只恨爹媽替自己多生了一條腿,不然的話,也算一個殘疾人,可以進白宮看看了。

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通,老闆就說:「華盛頓也就這些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博物館了。我們還是去看看我們的車吧,搞不好得修車,那就很花時間了。」

兩個人又坐出租回到停車的地方,老闆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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