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節

回到旅館房間後,海倫覺得全身酸痛,精疲力竭,頭也痛得要命,好像已經病倒了一樣。連續遭受兩個打擊,真的是應了那句話:「屋漏又遭連陰雨,船破偏遇頂頭風」。愛情不順,簽證也不順,她簡直被打暈了。但她還是強撐著,對自己說: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倒下了咪咪怎麼辦?

她跟咪咪兩人一起洗了澡,讓咪咪看會電視,自己就躺在那裡發獃。她恨恨地想,都是李兵這個烏鴉嘴,還沒出門就說什麼「這次要是簽不到,你還回不回美國」,有了他這句破口話,哪裡還簽得到證?

然後她又後悔不該帶這兩個大箱子來的,這些事做早了,就容易出問題。與其帶了箱子簽不到,還不如簽到了,匆匆忙忙去拿箱子或者在北京現買東西。

她還想到了一些不吉利的徵兆,連她在同一天內兩次碰見了一個姓羅的熟人都算了進去,因為她家鄉有個說法,就是一天之內兩次碰見同一個人,就會出禍事。

想了一大通,她意識到這些想法大多是沒有根據的。那些事發生在簽證之前,但並不等於跟簽證之間有因果關係。不過一個人對某件事太上心,就愛這樣風馬牛不相及地亂找因果關係,差不多稱得上迷信了。

她很想跟什麼人談談,但她不願跟家人談,如果父母和弟弟知道這事,肯定急得要命,但他們的急並不能減輕她的急。

跟李兵當然是沒什麼好談的,她知道李兵這個人,「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當她拿到了咪咪的護照,眼看就要給咪咪簽到證的時候,李兵是卑躬屈膝的,因為他手中已經沒有王牌了。但現在他知道咪咪沒簽到,他就肯定不是那個樣子了,除了諷刺她,可能還會想出一些招來,利用一下咪咪這個失而復得的人質,敲她一些錢,或者逼她做什麼別的事。

BENNY那裡不用說,是不能打電話的了。以前她一遇到困難或麻煩,第一個就想到去向他訴苦,聽聽他用半生不熟的國語慢條斯理、輕言細語地安慰她一下。但他現在正忙著「安慰」他的老婆,哪裡有心情聽她的訴苦?更何況這也是一個不能向他訴的苦。

她決定給靜秋打個電話,雖然她跟靜秋交往不久,但她已經把靜秋當好朋友了。她撥了電話,很快就聽見了靜秋的聲音。她象孩子見了娘一樣,很委屈地把這次簽證的事告訴了靜秋。

靜秋說:「不要著急,東方不亮西方亮,這下就體現出腳踏兩隻船的好處來了。我估計你加拿大那邊快有消息了。說不定等你一回美國,就發現信箱里有封加拿大移民局的信在等著你。」

她嘆口氣,說:「我簡直不想回美國去了,我女兒——」她沒法講述女兒那些令她心碎的話,只連續嘆了幾口氣。

「我知道,我女兒也一樣,她那時還不怎麼會寫字,就給我寫了一封信,她在那封信里說『媽媽,我好想你,我白天也想你,晚上也想你,你為什麼要離開我呢?天啊,地啊,我就不該讓你走的呀』」

「真可憐!那你看了信,不是難受得要死?」

「我看了她的信,恨不得飛回中國去,再也不要回到美國來。但是我知道從長遠的觀點來看,我還是應該再堅持一下。熬過了那一關,一切都好起來了,現在她在美國讀書,很開心。我把她的信給她看,她一個字都不認識了,也不記得自己寫過那封信了。她把那封信貼在她床頭的牆上,每天ADMIRE自己一下:我小時候好厲害啊,會寫中文!」

海倫擔心地說:「我就是不願意把女兒留給李兵,她跟他在一起多呆一天,就多受一天罪。」

靜秋安慰說:「不會太久的,可能明年初就能來加拿大了。你呆在中國,也只能減少咪咪受的委屈,不能徹底消除這種可能,你在中國的時候,你丈夫還不是一樣粗暴待她?但如果你回到美國,可能半年之後她就能來加拿大了。」

「就是恨不得咪咪一天都不用受委屈。」

靜秋出主意說:「既然李兵那麼想出國,你可以利用一下他這種心理,講點條件,給他約法三章。當然要量力而行,適可而止,免得他破罐子破摔,拼個魚死網破。」

她跟靜秋打完電話,就給她的新ROOMMATE小舒打了個電話,直接打到小舒的實驗室里。小舒是個訪問學者,所以沒暑假,一直在學校幹活。

小舒聽她問到信件的事,就說:「你好像是有一封加拿大移民局來的信呢,我沒仔細看,但因為我也在辦加拿大移民,所以知道他們總是用那種顏色的信封。等我把實驗做上了,就回去找出來看看。你過一小時再打電話來。」

她忐忑不安地等著,心想該不會是拒絕信吧?如果加拿大那邊也拒絕了,那就真是沒出路了。過了一小時,她又給小舒打電話。

小舒說:「是加拿大移民局來的信,你要不要我幫你拆開看看?」

她連聲說:「拆開,拆開,看看是什麼。」

小舒拆了信,看了好一會,似乎是沒怎麼看懂。她叫小舒念給她聽,她不太懂的地方就叫小舒再念一遍,終於聽明白是叫她十月底到加拿大位於C州的領館去面談。

她把她的理解告訴了小舒。小舒一聽就急死了,連聲問:「怎麼沒叫我去面談?我還在你先申請的。肯定是你的有希望了,我的沒希望了。」

她連忙安慰小舒說:「加拿大移民局也未必就是嚴格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辦的,再說你有可能不需要面談。」

等到把小舒安撫下去了,她又給靜秋打電話,把這封信的事告訴靜秋,然後擔心地問:「這是怎麼回事?我知道有幾個非英語專業的人都只電話談了一下,我是學英語的,難道加拿大移民局反而不相信我的英語?」

靜秋叫她別著急,說自己也面談過,然後解釋說:「加拿大移民局叫面談,並不光是檢查你的英語水平怎麼樣。他們對那些已經在美國的申請人是比較松的,因為別人既然能來美國,英語總是經過了一番考核的,所以很多都是電話INTERVIEW。」

「可是他們怎麼會要我面談呢?難道我不是同樣考到美國來的嗎?」

「他們面談要考察的,主要是你在加拿大生存下去的能力,像我們這些學英語的,反而更有可能要面談,因為他們認為我們這樣的專業,在加拿大找工作比較難。你辦的是技術移民,如果一去就不能自立,要政府來救濟,那就成了加拿大社會的累贅了。所以他們問的問題,多半是看你能不能適應加拿大生活,有沒有辦法養活自己。」

「那他們會問些什麼問題?我——怎麼回答,他們才會相信我能在加拿大生活下去?」

靜秋說:「我以前是請律師辦的,他們為我準備了一些問題和答案。我面談之後,就把面談的問題以及我的答案都回憶出來,記錄下來了。當時是為我哥哥記下來的,因為他也要面談。等你回到美國,我把這些材料都寄給你。」

「是不是只要面談沒什麼問題,移民就算辦成了?」

「不太清楚,不過我面談後很快就收到了一個新的體檢通知,因為我申請得很早,轉來轉去的,把以前做的體檢拖過期了,又得重新體檢,所以又耽擱了一些時間。你的一定會快得多,你就安安心心準備移民加拿大吧。」

她打完電話,覺得信心倍增,就給父母打了個電話,先不說美國簽證不順利的事,先報告加拿大那邊的進展情況,讓他們先喜一下,然後才輕描淡寫地報告了一下美國簽證不順利的事,最後說:「反正我也不指望美國這頭了,一心一意搞加拿大那頭吧。」

父母被她這個戰略戰術一打點,也覺得信心百倍,沒有象每次拒簽那樣傷心難過,現在就是擔心加拿大移民辦好之前這段時間咪咪會受李兵的氣。海倫安慰他們說,我會想辦法的,我會把咪咪安排好的。

然後她來給李兵打電話,決定要先試試李兵對移民加拿大的態度,再見機行事。她撥了家裡的電話,李兵居然在家,沒出去玩,大概是身上沒錢了。李兵一聽說沒簽到,就說:「我說你帶她簽也沒用吧?你不相信——」

她一聽他那種「三年早知道」的口氣就很煩,恨恨地說:「就是你說了那個破口話的,什麼不好說,偏偏說什麼——」

李兵生氣地說:「你還真的怪到我頭上來了?你們女人真的是頭髮長,見識短。」

她也知道這次不怪他,但她懶得多說了,只說:「我們今天去動物園了,很累,我要掛電話了。」

李兵說:「你慌什麼,你還沒說怎麼把咪咪弄回來呢——」

「我自己帶她回來,我不去美國了。什麼稀奇,搞得象誰在求著去那裡一樣——」

李兵一愣,隨即大聲說:「怎麼?你準備就這麼把美國那邊的學業放棄了?別人想出國出不了,你出了國反倒放棄了,我看你真的是瘋了。這麼多人都知道你出了國,也知道我快去美國了,你現在突然一下跑回中國來,別人還以為你——犯什麼錯誤了呢。」

她一笑:「犯什麼錯誤?難道美國還會因為我犯了作風錯誤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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