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節

BENNY把海倫抱到床前,放在床上,順手就把她的眼鏡摘掉了,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她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裡聽來的一句話,是奉勸男人不要找戴眼鏡的女朋友的,說親熱起來麻煩,而且戴眼鏡的女人一旦取了眼鏡就特別可怕。她知道自己的眼睛不算很近視,眼球還不那麼突出,但她仍然怕自己取了眼鏡難看,就用兩手遮住眼睛。

他吻了吻她捂住眼睛的手,把它們拿開,放在她頭兩邊,用手按住,用他毛呼呼的嘴在她脖子上和耳朵邊吻來吻去,扎得她又癢又麻。她想躲開,但他伸了一條腿壓住了她,把她固定在那裡,他一邊吻一邊說:「跑不動了吧?我的腿把你管住了——」

她想起門沒關,就緊張地說:「去把門關了吧——」

他走去關門,她很迷信地想,今天如果又有人打電話來,那就是上天的意旨,說明他們不該做這事。天命難違,那就永遠不要想這件事了。

過了一會,她還沒聽見閂門的聲音,但他已經走回到床邊來了,把她扶坐起來,給她戴上眼鏡。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一下改變了主意,不解地問:「怎麼啦?」

他苦笑著說:「老闆回來了——」

她驚慌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問:「真的?你不是說他明天回來的嗎?」

「他自己說明天回來的,」他也幫她整理衣服和頭髮,恨恨地說,「誰知道那個傻呼呼的在搞什麼鬼。」

他起身走到房間外面去了,她也跑到洗手間去整理自己。然後她聽見老闆邊跟BENNY說話邊走進房間來,那兩個小夥子也跑過來了,房間里很熱鬧。她聽見老闆大聲問:「咦?我老婆呢?」

阿SAM說:「你哪個老婆?」

老闆興奮地說:「當然是我最新的老婆羅,」他見海倫從洗手間走了出來,便很誇張地叫道,「哇,我老婆打扮得好性感,來,讓老公抱一下。」

海倫這才知道老闆口口聲聲說的「老婆」就是她。她站在遠遠的地方笑,不肯走到他跟前去,只問了句:「你回來了?」算是打過招呼了。

老闆叫道:「EON,BABY!不要不好意思嘛,我們都已經同床共枕了,還有什麼好害丑的?」

她雖然不習慣這樣直接了當的玩笑,但她也佩服老闆這個「同床共枕」用得巧妙。可不是嗎,她睡的是他睡過的床,枕的是他枕過的枕頭,還真說得起這個「同床共枕」的話,問題是兩個人不是「同時」同床共枕的。這就是中文的博大精深之處,很多前提都是「盡在不言中」的,生活在中國文化里的人不用解釋就知道。但如果你想把它理解歪,也完全辦得到。

幾個人都哈哈地笑,老闆那幾個小夥子說:「我外面車裡還有很多東西,你們去搬進來,我去沖個涼先,免得我老婆嫌我骯髒。」

幾個小夥子跑到樓下去搬東西,老闆就到壁櫃里拿了換洗的衣服什麼的,走到洗澡間去了。海倫有點不安,怎麼老闆就在這裡洗起澡來了?如果他晚上要賴在這裡睡怎麼辦?這畢竟是他的房間。

她真想他們能象上次BENNY生病時那樣,主動把那間房讓給他們,那就好了。現在她很後悔那天那麼好的機會沒有好好利用。

她也跑出去幫忙搬東西,但剛走到門口,BENNY他們就抬著一個大桶,提著一些塑料袋進來了。他對她說:「不用下去了,沒有了。」

回到客廳里,他從一個塑料袋子里拿出一個長得象刺蝟一樣的東西,問她:「吃不吃榴槤?」

她沒吃過榴槤,只覺得那傢伙長滿了刺,很恐怖的樣子。她好奇地問:「這是什麼動物?是活的還是死的?」

他們幾個都哈哈大笑,說這不是動物,是水果,很好吃,香得很,就是吃了上火。說完,幾個人都看著她呵呵地笑,她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火」,就不搭腔,只跟著笑。

阿SAM說:「阿姨,你今晚要把門關緊了啊,不然我闖進來可不負責的啊,我吃了榴槤的嘛。」

她看他們用刀把那個怪傢伙切開,馬上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基本上就是臭味,但比臭味還難聞。她捂住鼻子,問:「這就是你們說的香得很?你們的鼻子真的有問題了。」她在他們幾個人的笑聲中逃進自己的房間去了。

老闆已經洗完了澡,沒穿上衣,搞得她頭都不敢抬。但老闆好像滿不在乎,真的有點老公的味道,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前,跟她說話:「你要回大陸去?」她點點頭,他說,「我剛好也要回大陸去。你家在哪裡?我回去辦完事了,就去找你玩。」

她嚇了一跳,說:「我——現在也不知道我會住在哪裡,可能是在我學校那邊,也可能是在我媽媽那邊。」

外面幾個人在叫老闆去吃榴槤,老闆問:「你不吃榴槤吧?你們北方人都吃不慣。我給你帶了很多話梅什麼的,你們女孩子肯定喜歡吃。」他跑到外面去,提進來一個塑料袋子,裡面裝滿了話梅、果丹皮、瓜子、花生等小吃。他把整個袋子都塞給她,叫她吃,說,「我去外面吃榴槤,不好拿到這裡來臭你。」

她打開一袋話梅,吃了幾粒,聽見他們在外面吃得喜笑顏開,阿GAM還一直叫:「阿姨,你也來吃點吧,吃慣了就好了。」

過了一會,他們幾個人都進來了,聽老闆講紐約那邊的事情。講了好一會,她都快睡著了,他們還在講。她看了看錶,已經十二點多了,但她不好意思趕他們出去,知道他們每天都睡得很晚。

BENNY大概是看見她在看錶,提議說:「『焚告』去吧,不早了。」說完,就率先離開了房間,走到門口又回頭用英語說:「Don-tfettolockthedoor.」

她知道他是說給她聽的,但她不知道他這話是該正著聽還是反著聽,難道他是在叫她為他留著門?還是怕他們幾個吃了榴槤火氣大,叫她鎖好門?

老闆沒離開房間,仍然坐在桌子跟前的椅子上,跟她說話。她好想說:「我困了,要睡覺了。」但她看見老闆談興很高,不好掃他的興。

老闆說:「老婆,我弟弟官司打輸了,要被趕回國去了。」

「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鹽』是乖乖地回國去羅。哎,想起來了,要問你一個事。你到美國來的時候,進關有沒有打手印?」

她想了一下,好像沒打過什麼手印。她說:「沒有啊,你問這幹什麼?」

老闆說:「我還是想把我弟弟弄到美國來,如果進關的時候不打手印呢,我還有點辦法,給他搞個新身份,換個新護照就行了。如果要打手印的話,那就很困難了,因為有案底的人,都留了手印的。」老闆搔搔頭,「咦?我怎麼記得進關的時候要打手印的呢?」

她推測說:「是不是因為你們是移民進來的,我們只是學生——家屬進來的?也許學生家屬不用打手印呢?」

「嗯,很可能是這樣。」老闆靈機一動,「老婆,我要請你幫忙把我弟弟弄進美國來。」

「我怎麼幫你?」

「你不是說了嗎,學生家屬進關不用打手印,如果我弟弟跟你結婚,不就是學生家屬了嗎?你把他辦進來不就不用打手印了嗎?」

她嚇傻了,趕快說:「我——呃——這樣不大好吧?如果查出來——」

老闆笑著說:「你放心,美國佬很好騙的,查不出來的。不過也要早點做準備,有時他們會查最近幾年通的信什麼的,還要兩人合照的照片,至少我辦我的福建老婆的時候是這樣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乾的,我照樣付錢的。講好了,只是假結婚,不過你如果要抽我弟弟的水,我也沒有意見。」

她慌忙推脫:「這樣不行的,我——知道好幾個學生,他們想辦家屬探親都一直辦不出來——」

老闆很吃驚:「有這樣的事么?那我們早點開始辦吧,多簽幾次,總要簽出來的,美國人很照顧夫妻關係的嘛——」

她見沒法推脫了,只好說:「我自己這次都不知道簽不簽得出來,等我自己簽出來之後再說吧。」

老闆笑著說:「『當鹽』是等你簽出來之後,我弟弟現在還沒回中國呢,我只不過是早點把你定下,免得你到時候被別人定跑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暗暗叫苦,但她想她也未必簽得到證,如果簽到了,大概也就不會到這裡來了,老闆也就沒辦法找她辦假結婚了。不過她還是很同情老闆的弟弟,也覺得老闆對弟弟很好,花費了很多時間辦弟弟的事,剛才還跟那幾個小夥子講到要給他弟弟十萬美金帶回去,他們幾個都勸他一次不要給得太多,免得他弟弟覺得錢來得太容易,一下就花光了。

老闆說:「萬一你簽不出來也不要緊,我們兩個可以先結婚,我把你辦出來,『鹽後』再離婚,你把我弟弟辦出來,我們就不用付錢了,兩抵。就怕配偶移民要打手印,還是靠你辦學生家屬比較好。」

她嘴裡陪著老闆聊天,心裡卻非常著急,怕BENNY起了誤會,也怕他等不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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