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萊頓走到房間另一頭,選了靠右邊、李奇坐過的那張椅子坐下。他的手肘靠在桌上,把頭埋進掌中,維持著這個姿勢抬起頭看著麗莎說:「首先,根本就沒有什麼名單。妳叫我去查那些女人待過的單位有沒有發生竊案,所以我當然需要先有名單才能查。於是我就想找那份名單,可是查不到,因此我打了幾通電話想了解當初的情況。調查局的人一個月前找上軍方時,我們毫無頭緒,要從所有文件中找出這些人簡直就像大海撈針,所以有人想了個聰明的辦法,走捷徑,打電話給其中一個,隨便找個借口詢問。我們認為這個女人就是愛莉森·拉瑪,她提供給我們這份名單,幾年前她們似乎創建起一個很大的支持團體。」

「史麥嘉把她們稱作『姊妹』。」李奇說:「還記得嗎?她說,我的四個姊妹死了。」

「這是她們自己弄出來的名單?」麗莎說。

「因為我們沒有這種東西。」萊頓又說了一次。「然後我開始查古路傑的數據,時間跟地點完全不合,連接近的情況都沒有。」

「他有可能變造數據嗎?」

萊頓聳聳肩。「是有可能,他是偽造庫存目錄的能手,這無庸置疑。不過妳還沒聽到重點。」

「那是……」

「就像李奇講的,身為特種部隊卻被分發到補給單位一定有原因,所以我就查了查,他在波斯灣時表現非常優秀,是個大明星,官拜少校。他們都在沙漠作戰,深入敵後,尋找機動的飛毛腿飛彈發射陣地,這些陣地單位小、通信設備不佳,沒人知道到底藏在什麼地方,而且時時刻刻都在移動,於是軍方就發動砲火射擊,亂打一通。古路傑的單位剛好被打得亂七八糟,是友方誤射,傷亡慘重,古路傑自己也受了重傷。可是陸軍就是他的人生,他還是希望留下來,所以上面就破格讓他直升上校,把他安排在還能勝任的職位,於是他就開始了在補給單位的文書工作。我的猜測是遭逢大難之後,他的性格變得憤世嫉俗,於是開始干那些非法勾當作為報復,報復陸軍、報復上天。」

「這點有什麼重要?」麗莎問道。

萊頓停了一下,說:「這次的意外,讓他斷了兩條腿。」

沉默。

「他坐輪椅。」

「該死!」她說。

「沒錯,該死。所以他不可能在各個浴室里跑上跑下,上一次他自己爬樓梯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麗莎瞪著牆壁,緩緩地說:「好吧!那個想法是錯的。」

「恐怕真是這樣,小姐。而他們所說關於庫克的事是對的,我也查過她的狀況,在短短的軍旅生涯中,庫克從來沒有拿過比原子筆重的東西。這也是我原本要跟妳說的另一件事。」

「好。」她又說了一次,看著牆壁。「不過還是謝謝你。現在我們要離開這裡,回去寬提科,面對現實。」

「等等。」萊頓說:「還有油漆的事。」

「還有壞消息?」

「是奇怪的消息。」萊頓說:「我照妳的要求查了迷彩漆的遺失報告。有個隱藏檔,已經停止訪問,裡面只有一點點數據,有一百一十罐三加侖的油漆遭竊。」

「那就對了。」麗莎說:「總共三百三十加侖,十一個女人,每人用三十加侖。」

「證據很明確。」萊頓說:「紀錄上說是猶他州一位補給中士偷的。」

「誰?」

「羅蘭·史丹利中士。」萊頓說。

一片靜默。

「這怎麼可能?」麗莎說:「她是被害者之一呀!」

萊頓搖搖頭。「我打電話到猶他州聯繫當初調查的軍官,從床上把他挖起來,他說是史丹利,絕對沒錯。從她用的方法與她職位附屬的機會來看,錯不了。她試著掩飾,不過不夠聰明,所以證據很明顯。不過軍方沒有繼續追究,因為那時的政治氣氛不容許進一步的行動,她才剛剛結束性騷擾官司。在那個時間點他們沒辦法對她怎麼樣,所以只好繼續監視她,直到她退役,不過是她偷的錯不了。」

「其中一個被害者偷了油漆?」李奇說:「而另一個提供名單?」

萊頓納悶地點點頭。「事實就是這樣,我以人格保證。而且你知道我不會對里昂的人鬼扯。」

李奇只是點了點頭。

對話結束,整個房間靜悄悄地。萊頓坐在桌子旁,麗莎毫無生氣地穿著衣服。李奇套上外套,在麗莎的外套里拿出車鑰匙,走到外面站在雨中好長一段時間,然後他把車門打開,坐了進去,發動引擎等著。麗莎跟萊頓一起出來,她走到車旁,萊頓也回到了他的車上,輕輕向他們揮了揮手。李奇發動車子,慢慢駛離停車場。

「看一下地圖。」他說。

「二九五號公路接高速公路。」麗莎說。

他點點頭。「後面的我就知道了,拉瑪帶我開過。」

「羅蘭·史丹利為什麼他媽的要偷油漆?」

「我不知道。」他說。

「你要向我解釋一下嗎?」她問:「你明知道陸軍這條線沒用,為什麼要我們花三十六個小時在這上面?為什麼?」

「我已經跟妳說過了。」他說:「這是個實驗,而且我需要時間思考。」

「思考什麼?」

他沒有回答。麗莎沉默了一下,說:「還好我們沒有繼續慶祝下去。」

他對此一樣沒有回應。一路上他再也沒有說話,只是找到了正確的路,在雨中賓士。他的心裡出現了新的問題,所以試著找出一些答案,可是怎麼想都想不出來。唯一想得到的,是麗莎的舌頭在他嘴裡的感覺和裘蒂的不一樣,味道不同。他心裡猜想每個人的大概都不一樣吧!

他開得很快,從川頓外圍一路到寬提科只花了不到三小時。他在一條無標示的路口右轉離開九十五號公路,在黑暗中經過陸戰隊檢查哨,停在路障前面。調查局的警衛把手電筒照在他們的徽章和臉孔上,升起了漆成條紋的竿子,揮手要他們進去。他們緩緩駛過跳動路面,慢慢穿過空曠的停車場,停在玻璃門前。從馬里蘭州開始就已經沒下雨了,維吉尼亞這裡則是一片乾燥。

「好。」麗莎說:「我們進去吃排頭吧!」

李奇點點頭,關掉引擎與大燈,在黑暗中稍微坐了一下,然後兩人對望一眼,下車走向大門。他們深吸一口氣,可是建築物里的氣氛很沉靜,沒有嘈雜聲,也沒有人在。沒人在等他們。他們搭電梯到布雷克位於地下的辦公室,只見他坐在辦公桌旁,一手放在電話上,另一手握著一卷傳真紙。電視開著,沒有聲音,是政治頻道,一群人穿著西裝坐在一張大桌子前面。布雷克沒在看電視,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桌上的某一點,就在傳真紙和電話中央。麗莎朝他點點頭,李奇沒有說話。

「UPS來的傳真。」布雷克說道,聲音很溫柔、很友善,甚至帶點慈悲。他看起來很氣餒,一片茫然的樣子,十分困惑,而且看起來很挫敗。

「猜猜是誰把油漆寄給愛莉森·拉瑪的?」他說。

「羅蘭·史丹利。」李奇說。

布雷克點點頭,說:「正確答案。從猶他州的一個小鎮寄的,那地方其實是個小倉庫。再猜猜還有什麼?」

「所有油漆都是她寄的。」

布雷克又點點頭。「UPS的紀錄顯示十一個連續的託運號碼,十一個一模一樣的紙箱,寄到十一個不同地點,包含史丹利自己在聖地牙哥的住處。再猜猜還有什麼?」

「什麼?」

「她把油漆放在那個倉庫時,連住的地方都還沒有。她等了將近一年才找地方住下來,然後回到猶他州,把所有東西寄出去。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我不知道。」李奇說。

「我也不知道。」布雷克說。

然後他拿起電話,看著話筒,又把電話放下。

「波頓剛從斯伯肯打電話來。」他說:「猜猜他說了什麼?」

「什麼?」

「他剛跟UPS的司機談過,那傢伙記得很清楚,很孤立的住家、又大又笨重的箱子,我想這種特殊貨運應該會讓人印象深刻。」

「然後呢?」

「他打電話過去時愛莉森在家,她也在聽那場球賽,廚房的收音機是開著的。她請司機進去,給他一杯咖啡,一起聽到那支滿貫全壘打。兩人來了點歡聲雷動、一點點手舞足蹈,再來杯咖啡,然後他告訴她,他送來一個又大又重的箱子。」

「然後呢?」

「然後她說,噢,很好。司機到外面去,把東西從車尾搬到手推車上,愛莉森在車庫裡清出一塊地方,他把東西推進去放好,而她則滿心歡喜。」

「好像她早就知道箱子會送來一樣?」

布雷克點點頭。「這是那個司機的印象。然後你猜她做了什麼?」

「什麼?」

「她把附寄的文檔撕下,拿回廚房。司機跟著走回去把咖啡喝完,她把遞送單從塑膠袋抽出來撕個粉碎,連塑膠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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