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手機再簡單不過，但布局就沒那麼輕鬆。抓住正確的時間點是第一要務，要等到天色全黑，等到白天值勤員警的最後一小時，因為警察比調查局探員笨，而且最後一小時一定比第一個小時好，注意力比較渙散。無聊的情緒會開始產生，眼神開始獃滯。他會開始想像待會要跟好兄弟去喝一杯，或者待在家裡跟老婆看電視，或者任何他想用來度過下班時間的方法。
所以你的空窗期大概有四十分鐘，比方七點到七點四十分。計畫分成兩部分，先是房子，然後才是周邊區域。從機場開車過去，由中央幹道接近目標，經過三條街外的十字路口，然後把車停在往北兩百碼外的登山客停車場。有一條寬大的碎石步道，往東爬上胡德山脈的斜坡。你下了車，轉身背對步道，往西北走，進入小樹林。這裡的位置跟先前的高度一樣，不過是在她房子的另一邊，是後面，而不是前面。
這樣的地形讓附近的房子不可能有很大的院子，建築物後方有些帶狀植物，然後是籬笆，接著就是陡峭的山壁，長滿了野生小灌木叢。你慢慢地穿過樹叢，走到她的圍籬邊，一動不動地站在黑暗中觀察。窗帘拉下，安靜無聲，聽得到鋼琴聲，很小聲。房子的建法是朝山壁挖洞，跟街道成直角，原本的側邊現在變成了正面，前廊沿著屋子旁邊走，而你面對的是一片牆，上面有許多窗戶，沒有門。於是你沿著圍籬前進，看看另一側，這邊其實是房子背面，一樣也沒有門。所以進去的唯一管道就是門廊上的正門，以及面對馬路的車庫門。不太理想，不過在意料之中。這也已在規劃中，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已事先計畫完成。
「很好，古路傑上校。」萊頓說：「這下你插翅難飛了。」
他們回到值勤室，因為跑過夜晚的雨水而淋濕，但精神十分振奮，冷空氣與勝利感讓他們滿臉通紅。三人互相握手，擊掌歡呼，麗莎甚至笑到一把抱住李奇。萊頓開始察看電腦上的目錄，李奇和麗莎一起坐在萊頓桌前，老舊的椅子直挺挺地。兩人呼吸急促，麗莎還在微笑，沉浸在如釋重負與勝利感中。
「拆凳子那招真是太帥了。」她說：「我們全程都看著屏幕。」
李奇聳聳肩，說：「其實我作弊，純粹是因為我選對了椅子。我想每次有訪客來，那個士官長就坐在門邊的椅子上，因為很無聊，所以會在椅子上搖來搖去。而他的身材驚人，所以椅子的接縫處必定會碎裂，椅腳幾乎是自己掉下來的。」
「可是看起來真的挺嚇人的。」
「就是要營造這種效果，最高守則就是讓對方膽戰心驚。」
「好，人員名冊上有他的名字。」萊頓說：「拉塞爾·古路傑上校，在這裡。」
他用指甲敲敲屏幕，發出他們先前聽過如玻璃瓶般的聲響。
「他有過不良紀錄嗎？」李奇問。
「還看不出來。」萊頓說：「你是說他會不會有憲兵單位的紀錄嗎？」
「一定出過什麼事。」李奇說：「沙漠風暴的特種部隊現在卻轉到補給單位？這代表什麼？」
萊頓點點頭。「確實需要查一查，有可能是遭到懲戒。」他離開人員名冊表列，點了另一個菜單，然後暫停了一下，說：「這可能要花上整晚的時間。」
李奇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說這東西我們不能看，是吧？」
萊頓也笑了笑。「一點也沒錯，兄弟。你想怎麼修理犯人都行，可是電腦的東西不能看。你也知道這裡的規矩。」
「當然。」李奇說。
萊頓等著。
「吉普車輪胎的庫存目錄。」麗莎突然說：「你能不能追蹤到遺失的迷彩漆紀錄？」
「有可能。」萊頓說：「理論上應該可以。」
「一共是十一個女人，找一找有沒有三百加侖左右的遺失紀錄。」她說：「如果有辦法把古路傑的名字跟油漆掛在一起，那就成功了一大半。」
萊頓點點頭。
「還有日期。」她說：「查查看那些女人遇害的時候，他是不是都沒有當班。大概要配合地點查找，確認那些女人服役的地方發生過竊案，同時證明他們都目擊了事情的發生。」
萊頓看著她。「陸軍一定很感謝我，對吧？古路傑是我們的人，而我卻一整晚拚著老命把他踢給調查局。」
「很抱歉。」她說：「可是司法案件是跑不掉的，不是嗎？殺人遠比偷竊嚴重。」
萊頓點點頭，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樣子，說：「就像剪刀碰上布一樣。」
房子已經看得一清二楚了，因為站在黑暗中瞪了很久，而且光在這裡聽她彈那該死的鋼琴是不會有進展的。於是你轉身離開圍籬旁，走進樹叢里，往東南走向車子停放的地方。到了車旁先拍拍灰塵，坐進車子，發動引擎，穿過路口往回走。任務的第二階段只有二十分鐘可用。車子往前開，從路口往西兩哩處有家小型購物中心。在道路左手邊有老式的單層賣場，屋舍排列就像方形的字母C。購物中心的中央是間超級市場，兩邊分布著小型店家，其中有些用木板封了起來，沒有營業。你把車停在停車場角落，車頭朝向防火巷，往前看，正合你意。超市過去有三家店面，雖然在預料中，不過你還是露出微笑，握起拳頭敲了一下方向盤。
然後你把車子迴轉，慢慢倒回去，仔細檢查，可是笑容消失了。情況不好，一點都不好——太過空曠，每間店家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雖然現在燈光昏暗，可是你想的是白天的情況。於是你把車開到側邊店家的後面，然後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這裡有一排備用停車格，正對著店家後方，簡單的送貨出入口，沒有窗戶。你把車子停下，轉頭四處觀看——獨立的環形區域，無庸置疑，這就是你要的場所，完美無缺。
你把車開回大停車場，停在一小排車輛旁邊，熄火，開始等待。你看著中央大街，十分鐘後，看到調查局的別克從旁邊開過，不快不慢，準備去交接。
「晚安。」你輕聲說。
然後你再次發動引擎，繞出停車場，朝著相反方向離開。
萊頓告訴他們沿一號公路下去，往川頓方向一哩外有家汽車旅館。他說犯人的訪客都住這裡，很便宜、很乾凈，也是附近唯一的住處，而且他知道電話號碼。麗莎開車，一下就找到了。從外面看起來不錯，而且空房很多。
「十二號房是不錯的雙人房。」櫃檯服務生說。
麗莎點點頭，說：「好，就這間。」
「就這間？」李奇說：「雙人房？」
「待會兒再說。」她說。
她付了現金，櫃檯的人交給她一副鑰匙，又說了一次：「十二號房，這排走下去。」
李奇淋雨走了過去，麗莎把車開過來，停在房間前面，看到李奇在門口等候。
「怎麼？」她說：「又不是要睡覺，我們只是要等萊頓的電話，與其在車上等不如在這裡。」
他只是聳聳肩，等著她把門打開。她開門走進去，李奇跟著。
「而且我也太興奮了，睡不著。」她說。
這是個標準的汽車旅館房間，很熟悉，很令人安慰。暖氣開得太大，雨滴打在屋頂上發出嘈雜聲。房間一角的窗戶邊，有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李奇走過去坐在右邊那張椅子上。手肘放在桌上，手遮住臉，一動也不動。麗莎有點局促不安，走來走去。
「我們抓到他了，你知道嗎？」她說。
李奇沒有說話。
「我應該打電話給布雷克，告訴他這個好消息。」麗莎說。
李奇搖搖頭。「還不行。」
「為什麼？」
「先讓萊頓把數據查完，調查局這時候插手會扯他的後腿。他只是個上尉，上面會派出幾個兩顆星的混蛋來接管，這麼一來他就永遠沒機會查清真相。讓萊頓去發揮，把功勞歸給他。」
她在浴室里看看毛巾架與洗髮精，還有肥皂，然後走了出來把外套脫掉。李奇把頭轉開。
「絕對安全。」她說：「我有穿內衣。」
李奇沒有答話。
「怎麼？」麗莎問：「有心事？」
「有嗎？」
她點點頭。「當然有，很明顯，我是個女人，這是天生的直覺。」
李奇直視著她。「老實說，我實在不太想跟妳、還有一張床獨處一室。」
她微笑了起來，很開心，又有點不懷好意。「受到誘惑了嗎？」
「我是個平凡人。」
「我也是啊！」她說：「如果我能控制自己，我想你也可以。」
他沒有說話。
「我要去洗個澡。」麗莎說。
「天啊……」他喃喃自語。
這是間標準的汽車旅館房間，就像全國所有的汽車旅館一樣。一進門，右邊是浴室，左邊是衣櫥，有一張雙人床、梳妝台、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老舊的電視、冰桶，牆上貼著難看的照片。你把外套掛在衣櫥里，可是繼續戴著手套，沒必要把指紋弄得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