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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奇親眼目睹了這整件事的發生。他人也在樹林中,位於埋伏地點西北邊,隔著道路躲在山坡上,距離對方一百五十碼。他腳下躺了個死掉的哨兵,頭和脖子呈九十度角。李奇拿起哨兵的望遠鏡看著,但究竟看到什麼,他不是很確定。

勃肯在精神堡壘用無線電講的對話,他大概抓到了意思,聽到的是勃肯這邊的說法,猜出話筒那頭有何回應。他聽到南方的偵察兵透過對講機通報,知道海軍陸戰隊的人等在橋上,也知道威斯特和強森跟著坐在隊伍後頭。

他心想,還會有誰在那裡?或許還有些軍中的人,也或許是聯邦調查局的人。軍隊不會過來,因為強森照理會交代他們先按兵不動,要過來的話,應該是聯邦調查局。他在猜他們或許有很多人正準備待命,遲早會攻進來,他必須利用這點來個聲東擊西,救出荷莉,所以他才會朝東南方前進,等他們抵達。沒想到過了一小時後,他往山坡下看去,卻看到一個矮壯男子被推進吉普車,深色西裝、白襯衫,城裡人的鞋子,一看就知道是聯邦調查局的人。

眼前卻不見人質救援小組的蹤影。這傢伙身上沒有裝備,倘若是人質救援小組,都會有準軍事配備。李奇知道進程,他以前讀過他們的手冊,也聽過他們的一些訓練方式。不管是出身寬提科學院或是還在裡頭的人,他都認識一些,知道人質救援小組如何運作。他們採用高科技裝備,看起來就像傳統士兵,只不過身穿藍色制服。另外,他們行動時會開車。他看到的這傢伙徒步走在森林裡,穿著像是剛開完會一樣。李奇大惑不解。八名陸戰隊員,沒有人質救援小組,一架沒有武裝的奇努克搜救直升機——突然間,李奇領悟到事情或許並非如他原本所想,也許這是一次高度機密的行動,低調、沒人知道。他們從芝加哥一路往西追蹤,找到荷莉的下落,可是不知為何,他們在部署上可能不龐大,反而是單獨進行,應該是有策略上的考量,或是政治因素,也可能因為荷莉的身分與白宮有關。或許,他們的策略是秘密進行,但採取強硬手段,只派出一小組人馬,因為人數過於精簡,反而造成右手不知道左手在做什麼,所以之前才會派出沒有武裝的搜救直升機,無異於是叫直升機盲目前來,不知會面臨何種災難。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想,他眼前那個被埋伏的傢伙,應該是直接從芝加哥過來的,從星期一一開始便參與整個行動。他看起來頗為資深,年紀應該接近五十,有可能是荷莉的科長柏根,甚至可能是分局長麥葛斯。不管是哪一個,這表示通風報信的是米洛維奇——問題是,他也在這裡嗎?還是他仍然留在芝加哥?

吉普車在路上慢慢轉向,調查局的傢伙身穿西裝,坐在后座,擠在兩個武裝士兵之間,鼻子流著血,李奇看得到他的臉開始要腫起來。勃肯剛剛還把龐大的身軀轉過來跟他說話,其餘的埋伏隊伍在路上整隊,吉普車從他們身旁開過,朝北往城鎮方向前進,從李奇三十碼外經過。李奇站在樹林間,看著吉普車駛離,轉身抬起步槍,漫步穿越樹林,陷入了沉思。

他的問題在於事情的優先順序。他做事有個準則,就是絕對先處理手邊的工作,而他手邊目前應該做的就是把荷莉安全救出,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但是,這個調查局的傢伙有難,讓他想到傑克森,他們最後一次看到的探員。也許剛才這個人也會面臨同樣的命運,真是如此的話,他就應該出手干預。再說,他喜歡這個人的模樣,覺得他看起來很強悍,身材雖小,卻很強健,精力充沛,散發著一股個人魅力,說不定有他為友會有幫助,有兩個人集思廣益,好過一人單獨行動,而且也多了雙手,有四隻指頭扣扳機,可以派得上用場。可是,他做事的準則是先處理手邊的工作。多年來,這個準則在很多情況下都見效,幫了他很多忙,這次他應該稍微折衷嗎?還是不行?他停下腳步,藏匿在林間,讓埋伏隊伍從路上行進經過。他聽著他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站在原地,又想了一下那傢伙,勉強自己作出困難的決定。

蓋伯將軍同樣目睹整件事的經過。他的位置在埋伏行動以南一百五十碼的道路西側,岩石露頭的後方,李奇剛才的位置正好在他北方三百碼處。他等了三分鐘後,跟蹤麥葛斯進入溝壑。蓋伯的體力也算不錯,但是年紀稍長,費了番氣力才趕上麥葛斯。抵達岩石露頭的時候,他整個人一癱,上氣不接下氣。他在想,可能還要再走個十五、二十分鐘才會到他們的會合地點,待三名探員會合後,他計畫跟在後頭,看看會有什麼情況發生,不希望有人因誤解傑克·李奇而犯下大錯。

然而,三人會合已經無望。他目睹了埋伏行動,發現事情一步錯,步步錯。

「你乖乖等死吧!」勃肯說。

麥葛斯坐在吉普車后座,擠在兩名士兵之間。路面凹凸不平,把他搖來晃去,可是他沒辦法移動手臂,因為后座坐三個人實在太擠。因此,他原本要聳聳肩回應,索性就表現在受傷的臉上。

「我們都會死。」他說。「遲早的事。」

「是遲早的事沒錯。」勃肯說。「可是對你而言,絕對比別人早。」

勃肯從前座轉過來瞪著他。麥葛斯的視線看向他後方,專註在一望無際的藍天上。他看著一小朵一小朵的白雲,心裡想著到底是誰?有誰知道?是空軍的人嗎?可是這樣的聯想實在荒唐,一定是距離更近、關係更好的人,一個跟事情密不可分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強森或他的助理,也可能是威斯特本人,或柏根、米洛維奇。蓋伯也難逃嫌疑,對於李奇這個人,他似乎一直要幫他脫罪,難不成此事是憲兵的陰謀,要推翻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

「勃肯,那個人是誰?」他問道。

「你這個性命不保的人,哪個人是誰?」勃肯回說。

「誰在向你們通報?」麥葛斯說。

勃肯微笑起來,用手指敲敲太陽穴。

「跟我們一樣有共同使命的人。」他說。「遇到這種事,站在我們這邊的人比你想像的要多。」

麥葛斯又瞄向空中,想到在白宮高枕無憂的戴斯特。威斯特說他講了什麼事?是一千兩百萬人?還是六千六百萬?

「你乖乖等死吧。」勃肯又說了一遍。

麥葛斯又把注意力拉回來。

「那你就在我死前跟我說他是誰吧。」他說。

勃肯對他笑笑。

「你等會兒就會發現。」他說。「保證讓你意想不到。」

吉普車開到法院大樓前停下,麥葛斯轉過頭,抬頭看了一下,外頭有六名士兵站哨,大致排成弧形,分別面向南方和東方。

「她人在裡面嗎?」他問道。

勃肯點點頭,微笑起來。

「她現在人是在裡面。」他說。「我待會搞不好要把她帶出來。」

他腰上的對講機突然叫了起來,先是傳來大聲的靜電干擾聲,緊接著很快的是個扭曲的信號聲。他按下按鍵,低下頭來,但沒把機子卸下。接著,他從口袋裡掏出無線電傳輸器,打開後抽出短天線,按下發送鍵。

「威斯特嗎?」他說。「你騙我,還騙了兩次。第一是有三個探員跟你在一起,剛剛才被我們圍捕到。」

他聽著對方的反應,無線電緊壓住耳朵。麥葛斯聽不到威斯特在說什麼。

「反正也無所謂。」勃肯說。「他們也不全都跟你站在同一陣線。這世上有些人利字當頭,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他停頓一下,等待對方說話,看樣子是沒有回應。

「而且你居然敢唬我。」勃肯說。「你根本就沒打算把傳真線修好,以為我會這樣平白讓你騙是不是?」

威斯特才要回應,卻被勃肯打斷。

「你,還有強森……」他說。「現在給我離開橋,海陸那些人還是留在原地,你別忘了我們還在監視,你跟強森走回你們的軍卡,好好給我坐在屏幕前,待會應該會有好戲讓你們瞧。」

他關掉無線電,合上後放回口袋,臉上泛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你乖乖等死吧!」他對麥葛斯說了第三次。

「是哪一個?」麥葛斯問。「柏根還是米洛維奇?」

勃肯的嘴角又揚了起來。

「你猜啊。」他說。「自己好好想一下,你不是什麼聯邦調查局探員嗎?腦筋應該動得很快才對,對不對?分局長。」

駕駛跳下車,從槍套里掏出手槍用兩隻手握著,瞄準麥葛斯的頭。左邊的守衛從位子上擠出來,把步槍拿下肩,穩穩握住。右邊的守衛也一樣。然後,換勃肯龐大的身軀慢慢爬下車。

「下車!」他說。「我們從這裡開始用走的。」

麥葛斯聳聳肩,慢慢下車,被守衛們用槍包圍著。勃肯走到他身邊,抓住他的手臂,用手銬把他的雙手銬在背後,然後推他向前,指著廢棄郡立辦公室後頭。

「到上面去,不知死活的傢伙!」他說。

一行人把吉普車停在法院大樓旁,兩名守衛就定位。麥葛斯蹣跚地穿過街道,走上凹凸不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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