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垃圾三人組

栓柱柱跟小芳芳站均掂著一條腿兒在……「村口」。 不對,應該是書店的櫃檯前。

這兩人纏纏綿綿的那麼膩歪著,一股子看不到的小旋風在他們當中流淌旋轉……

這兩人的身體保持著一個玄妙的姿態,均是金雞獨立。

秦知獃獃的看著那隻高高舉起的幾乎伸到他腰部的腳丫子,那腳丫子最中間的兩個腳指頭緊緊的血肉都連接在一起。從美學的角度看上去,那腳並不美好,它甚至是醜陋的。秦知遲疑了一下,神色從一片柔情開始斷裂,鬼使神差的他搖搖頭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呢?秦知也不知道。

關淑怡看著秦知,最開始的時候是坦蕩的衝動。許是因為秦知的沉默退縮,逐漸,逐漸的……她羞愧起來。自小,她這隻腳便從來不敢在人面前露,她甚至因為這隻腳不去公共浴室。難為她爸爸為了女兒,在老年代總是要一大鍋一大鍋的燒著開水供女兒洗澡用。這些辛苦均是因為那兩隻長在一起的畸形腳趾頭。

關淑怡開始說她想說的話,她想說很多,很多的話,大家認識好幾個月了,從最初的相識,到現在的不想分開,他們中間的隔閡越來越薄,越來越接近。現在,他們中間只有一層窗戶紙,現在……就看誰的努力能痛快的捅破它,但是……這層最後的東西,並不好捅,捅了……會流血……秦知站在最後的關頭,很明顯的縮了回去。關淑怡能感覺到,感覺的到對面的這個男人的退縮。

關淑怡的話是磕磕巴巴的,其實她不知道自己在表達什麼意思,但是,她覺著她懂,她想她明白對方想要什麼,所以,她努力的,努力的……敘述清楚這些意思,努力地……想要捅破一些這個人要迴避的東西。

「我……我小的時候,根本不敢脫襪子。就因為這隻腳,我從來不敢穿露腳趾的涼鞋,不敢像別的人一樣穿人字拖,我沒辦法在腳趾甲上圖漂亮的指甲油,無論我穿什麼鞋子都要先考慮襪子,襪子能提供給我最最多的安全感,但是,即使別人不知道我的秘密。每當他們看著我的腳,我就會覺得羞愧。很奇怪吧,一不偷,二不搶的,我就是覺得羞愧,在腳這個問題上,我覺得我低人一等。我總覺得別人的目光能穿透我的鞋面和襪子看到我醜陋的腳。就是因為連接的腳趾,我甚至覺得自己是個怪胎。小時候,我跟媽媽哭著問,為什麼我跟別人不一樣?我是不是個怪胎,我媽說,她怕我丟了,所以給我做個記號……當我長大,我才知道這是媽媽的善意的謊言……其實,沒有完美的人……真的,就……對,就像……我爸脂肪肝,我媽關節炎,甚至我弟,我弟,我弟……」關淑怡很認真的想了一下自己的弟弟,好像,那小子除了沒出息,基本身體健康,大有禍害活千年的趨勢。就這樣她的話滯留在空中說不下去了,編不出來了。

秦知晃了兩下,慢慢坐下,剛才那股子邪火,那股子因為陽光下閃光的髮絲,那一抹嵌在眼尾的柔情,他掉了進去。現在,那股子來自心底的火燃燒的更加旺盛。他被關淑怡的單純率真所感染,是的,正是這種感覺。關淑怡比他想的好,比他想的好一千倍。他配不上她。他怎麼敢要這麼好的女人呢?這樣的女人應該有個美滿的家庭,有個可愛的孩子,有個完整的一生。這些東西,他給不了。

他現在唯一的感覺,心裡很難過,非常的難過,他還必須的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壓抑著自己那顆剛剛暖過來的心。他看著她,在心地嘆息。多麼好的女人,上天給了她世界上所有的最美好的東西,溫柔的眼睛,可愛的個性,率真的脾性,最最善良的心,但是,他拿什麼去跟她匹配?他甚至不敢給她一個孩子。

「怎麼了?」關淑怡緩緩放下腳問他,女人是最敏感的。

秦知苦笑了一下,輕輕搖頭:「沒事。」

「秦知,呃,叫你這個名字,感覺真奇怪。」關淑怡自說自話了一句。

「我本來就叫秦知,栓柱柱那是你給起的名字吧?」秦知回答。

「我就覺得栓柱柱很好。」關淑怡撇撇嘴春,剛才的衝動也已然過去,她慢慢彎下腰,拿起襪子想把腳套進去。當她彎腰,心裡酸酸的,酸楚的幾乎要哭出來。自己都這樣了,這個混蛋他到底要怎樣啊?說了那麼多,還不夠嗎?

因為委屈,她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一滴滴的掉落在地面上。

秦知站起來,吃力的緩緩蹲下:「我來。」

「……」關淑怡僵到了那裡,手足無措的那麼僵著。他們的頭不經意的偶爾會撞在一起,就像兩個初戀的孩童,心都在劇烈的蹦著。

從未有人在這個女郎成長的歲月中觸摸過她的腳,她那個心底最最私密的地方。每個女人,不管先天的條件多麼優越,她都願意將自己最最美好的一面全部呈現出來,呈現到自己所愛的那人面前。並期盼用著自己所有的優勢換取一生的呵護。

古語說,做人要坦誠。這是千年的道理。

但是,這份千年道理絕對無法擺放到愛情面前。

就像現在這段感情,伸出那隻畸形的腳是錯還是對?

關淑怡不知道,秦知……更是不知道。

關淑怡的內心在巨大的衝動過後,開始自我保護,自我檢討,自我的……批判,以及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腦袋裡各種思緒就像不同顏色的毛線被糾葛在一起一般互相打著疙瘩,互相沒邊沒沿的糾纏著:「天!……真……他媽的,我是頭豬,我……做了傻事了,做了這個世界最最愚蠢的事情。他是怎麼想的。一定在想,看那!這個女人是多麼的愚蠢,對啊。誰會在根本沒弄清楚對方是不是喜歡自己的情況下,舉著一隻畸形的大臭腳求愛。我是豬啊!我到底想說什麼?他一定在嘲笑我吧……對啊,要笑死了吧?可是……為什麼他還要幫我穿襪子?呃,我為什麼要穿我媽媽的襪子呢?天吶,還是黑色碎紅花?讓我死了吧!死了……對啊,他看不到顏色,但是,這雙襪子花樣就是土啊……鞋子也土?我應該穿白色的襪子,那種純白色的襪子,呃,我……這是怎麼了?他的手,好溫暖啊。頭頂的發線也很好看,他的味道真好聞……我的心怎麼跳的這麼快……我有一雙很漂亮的鞋,今天怎麼不穿呢?……要穿來就好了……他到底怎麼看我?怎麼想我的?……」

時間仿若靜止,靜止到感覺不到整個世界。她看著這個溫柔的男人默默的蹲下。抓著自己的腳腕,看著他扶著自己那隻畸形的三十八號半的大腳幫她穿襪子。一下,一下的那麼溫柔,那麼的……柔和的穿著。

關淑怡的心臟都要跳的從口腔飛出來,世界都在旋轉著轉的找不到她自己。她晃晃腦殼,找找思緒,眼睛下意識的看著四周不知所措。

「呃!」關淑怡突然發出的被驚到了的語調,身體猛的抖了一下。秦知抬起頭看看關淑怡,再看看她呆看著的門口的方向。

就書店門口的玻璃板上,赫然疊放著三顆碩大的,屬於人類的頭顱,那些腦袋上搭配的表情是驚訝的,看上去實在驚悚。

秦知在心底默默嘆息一下,今日出門不利,一眾小鬼纏身。他怎麼到了那裡都甩不掉這三陀大鼻涕泡子?

「老大,我們總算找到你了!」吳嘉陽哭泣著冒著大鼻涕泡子推開玻璃門衝進來。他的身後,馬柏冬,赫逸元也一臉驚訝的跟隨著,他們一起走進來並四下打量著這間無法跟以前的秦知所處的世界連接起來的小書店。

在他們看來。這小書店寒酸的嚇人,秦知根本不屬於這裡。秦知是他們精神世界裡的神。

秦知並不理他們,他還是認真的做著手裡的工作,他仔細的幫關淑怡穿好襪子,套上鞋。今兒是怎麼了?這些人說好了的一起來煩他嗎?還是挑在這個最最不合時宜的時刻。他也有一些話想說呢。

馬柏東跟赫逸元互相驚訝的用眼神交流,他們最最崇拜的老大,竟然給一個看上去並不起眼的女人穿襪子,穿鞋子,還拐著一條腿?這是什麼情況?

秦知直起腰,慢慢坐好,他看著面前站立著的帶著非常激動神情的三人,怎麼形容這三個人呢?不,應該說是四個人,還有一個陳律師陳益致,剛才闖完禍跑了。

依舊在假裝哭泣的這個,並且永遠一臉衰樣的人是吳嘉陽,京都著名望族之不爭氣紈絝子弟的子弟。這傢伙的爺爺輩曾很輝煌,但是那之後第三代就開始沒落,但是無論怎麼沒落,他們家的那股子紈絝根性就是沒辦法洗脫。

吳家這兩代沒落到了頂點。到了吳嘉陽。除了京都一套依舊在重要地段的老院子,家裡除了剩下一些老名氣,老關係網之外。在資產上幾乎是什麼都沒有的。偏偏這家人依舊喜歡打腫臉充胖子。到處去赴著他們承受不起的聚會,生怕那個階層忘記他們。所以……他們的日子過得真的是十分不容易。

秦知第一次見到這混蛋紈絝是在幾年前的京都,當時他在公安局辦新公司的一些手續。大上午的八九點,這傢伙靠著牆壁一臉痞子氣指著公安局長叫大侄兒,好像他有個痞子朋友因為打麻將被抓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