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關淑怡的尷尬事

出生,成長,長大,我們所作的一切好像就是為了迎接死亡一樣。人就像植物般的奮力破土而出,努力發芽,努力成長,無聲衰敗。這是個過程。當然這中間也有一些略微的不同。

人有故事,植物沒有。

一個人在生活的城市出生,慢慢長大。跟童年的小夥伴一起玩耍,成長。初中,高中,然後展開翅膀飛翔的外面的世界。

秦知從小就自卑怯懦,他的個性因為視力問題而使得他總是蜷縮著自己。一般在中國,這樣的學習不錯,個性溫和的孩子總是能得到老師的喜歡,但是,由於秦知的不同,每位老師都在小心翼翼的對待他。有時候,就像對待殘疾人。

小時候,有一次班上選兩道杠的中隊長。那位同學的作文放到課間操的時候對全校同學念,他是這樣說朗讀的。

「平時我團結同學熱愛集體,每個星期天除了幫助軍屬老大爺幹活,還幫助生活上不方便的秦知同學……」

那之後不久,秦知就轉學到了很遠的地方,他吧自己的毛病隱藏起來,情感也隱藏起來。他不喜歡跟人交往,不喜歡跟人交流,也的確不需要誰的幫助。

他沒在這個城市出生,雖然在這個都市成長,他卻在本地沒朋友,那些老同學也許早已忘記他。秦知也覺得那些人沒有記起的必要。

關淑怡,她在鎮上醫院出生。一出聲就哭得撕心裂肺,全家被她的出生嚇個半死。她早產,包著小被子差二兩五斤。她媽媽懷著她去挑水,一不小心早產了。

很多人都說關淑怡長不大,活不成,但是她還是長大了,還活的好著呢。

自小因為身體不好她得到了家裡人太多的關愛。小學的時候,因為她家院子大,還養了很多動物,每天里結著黨的跟小朋友們追鵝、趕雞,騎牛、捎帶禍害老山羊。她從不缺少朋友。

城市越來越大,大樓越蓋越高,但是這些距離阻隔不了關淑怡的天性,她總受歡迎的那種人。小學一幫,初中一幫,高中一幫。在外鄉四年大學又有一幫,現在公司那邊還有一小撮。

關淑怡永遠不寂寞。大家都喜歡她。

當然,這裡有必要除去一個人,這個人叫烏紅玉,是關淑怡的死對頭。大仇敵!

關淑怡到現在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成為了烏紅玉的死對頭,總之從有記憶開始,無論是小學還是中學,她們見面就掐,不見就互相詛咒對方其祖先八代。大概是高中一年級的時候,雙方還有過一次揪頭髮,互相吐吐沫的輝煌戰績。

現在命運將她們又分到了一個單位,這份仇怨就越發的大了。

人長大,總歸是有一項好處的,那就是。不管大家有多大的仇怨,她們在表面上,都是笑眯眯的灰常和煦。

就像現在,當兩軍在走廊無意碰撞,火花在周圍十米之內齊飛,黑色的濃煙冒在兩個慢慢升騰。暗暗較勁的女人身邊,她們互相對看了十幾秒後,突然展露出春天般的微笑,頓時百花燦爛起來。

扭呀扭呀的,她們親切無比的就站到了一起。

「關淑怡啊,你這裙子那裡買的。真好看!」烏紅玉抱著文件夾站在樓口誇獎關淑怡。關淑怡也是一臉笑容的誇獎她:「得了,紅玉你一向比我有品位,我就是一個鄉下丫頭。你這鞋子……我好像見過……等下,我想下……」

關淑怡站在那裡思考了很久,突然打個響指:「啊,我想起來了,這雙鞋子打八折四千三。我在金威廉大廈見過!哎呀,紅玉,你可真有錢。」

烏紅玉笑了一下,渾身身輕氣爽,她用那雙可愛的小鞋子踩踩地板絲毫不在意的說:「我就說不叫他買,他非要買,我一小職員。穿這樣的鞋子糟蹋了。我們辦公室的陸姐問我那買的。我說這五十塊的地攤貨。啊哈哈……所以說啊,工作能力強有啥用呢。做女人的還是要靠個大山好乘涼。哎,真羨慕你們,獨行俠一個,想去哪裡就去那裡。我就不成了,下個月結婚,可要忙死我了。知道嗎,我那婚紗是在香港定做的……」

關淑怡眉頭一皺,她準備放烏紅玉一馬。該著這個女人不放過她呢。沒男人怎麼了?沒男人天打五雷轟嗎?

她看下走廊那頭,突然拉住烏紅玉來到更加隱秘的角落,她將她狠狠的甩到牆壁上,在她爆發之前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絲隱秘的口氣說:「紅玉,不是我說你呢。在我眼裡你就是個精明能夠的女強人,咱班,去年聚會,那個不說你就天生就是活在頂峰的人,雖然我不提,但是我跟別人說起你,也是佩服到不行,不過我好像聽到一個消息,前幾個月你是不是競爭部門主管了?」

烏紅玉點點頭,接著臉色漲紅,因為她沒競爭到。

關淑怡拉著她的手,無奈的深深嘆息了下:「這話,我也就對你一個人提,多年同學了,知道嗎,那個位置是你的。但是有人去總經理那裡說,你馬上結婚,還懷孕了。所以……就是這樣。你知道,我們老大是大BOOS的弟弟,就是這樣……」

烏紅玉的臉色,唰的青了,唰的白了,唰的紅了……她咬著牙齒說:「我沒懷孕。」

關淑怡拍著她的肩膀說:「太遺憾了,你要上去,這樣的鞋子還用男人買?想要多少沒有啊。哎,我是知道你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為錢嫁了呢。雖然現在為錢嫁了也不是個什麼丟人的事情……哎呀,我先走了,我們老大找我……」

烏紅玉站在那裡發了一會呆之後,用四千三狠狠的踢牆,使勁踢,狠狠踢,沒完沒了的踢……

「你又做了壞事,給烏紅玉添堵了?」魏琴突然冒出來對躲在牆角悄悄笑的關淑怡說。

關淑怡扭過頭,臉色卻已經正常:「她諷刺我嫁不出去,找不到男人,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魏琴撫摸下她的腦袋:「太過分了,就是事實那也不能明說啊!雖然都過了二十五,但素,咱們的行情還是上漲的,你看我這胸,你那屁股,這都是不摻水的行貨!」

關淑怡撫摸著下巴很是深沉的考慮了一會站起來,一副恍然大悟:「呃,對啊,我春花正茂,青春年少,我現在找不到,又不代表將來找不到……啊,庄妮妮,感謝天,啊,感謝地,不是你,我就要捲入情感的漩渦了!啊啊啊!你!你你你!庄妮妮請你安心,從此後,小芳芳我就要奮發崛起,憑著我這個又圓又大好生養的屁股,俺也騙個……」

這個女人站在走廊開始抽風的倒著走,完全沒看到庄妮妮同學臉色不太好的,嘴巴嘀嘀咕咕無聲跟她說著啥。直到她的背影撞到一個人,關淑怡扭過頭,頓時神色漲紅。

自己家愛打遊戲的老大還有一位風度翩翩,英俊帥氣的男人笑眯眯的看著她跟魏琴。

晴天里大旱雷,關淑怡被狗血澆灌的血淋淋的。

魏琴衝過來,托著發愣的關淑怡一溜煙的迅速離開現場。

章正南看著自己的老同學竇建業笑了下:「你們公司挺有意思的。」

竇建業拍拍手裡的喜帖:「是啊,小城女人,單純不複雜。這就是我喜歡這裡的原因。老同學,快遞過來就好,還親自跑一趟,安心,你結婚我一定到……」

度過了難耐的一天,關淑怡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幹了什麼,回到家後,她撓了半小時牆,找秦知發泄。

「……然後,我們主任回來後笑眯眯的拍著我的肩膀說,小關,相信我,就憑你這個又圓又大的屁股,那是做黛安娜王妃的料!」關淑怡說完鬱悶的嘆息不已。

秦知很是仔細的看下關淑怡的那個部位,他也不厚道的笑了。

「節哀吧。」他安慰關淑怡。

關淑怡嘆息了下點頭:「但是,我就是想死。」

「別在意,大家就會很快的忘記的。」秦知安慰她。

「我這一生,想起這場悲劇,我就會尷尬。我無論做什麼,只要想起這件事,我的人生就會不幸起來。我完了,栓柱柱……怎麼辦啊!」關淑怡哀嚎著。

「蘋果隨便吃。」秦知說。

「沒用,栓柱柱,蘋果只能緩解我一時的傷痛。但是,從這一刻開始,我的人生已經充滿了悲傷,難以自拔……接下來,除了死亡之外,我再無它路。」

「這不是果果嗎?」隨著叮鈴鈴的一聲脆響,街邊自行車上下來一位老大娘。

關淑怡連忙站起來,笑著打招呼:「朱阿姨。」

跟關淑怡出門,一條街總要有她認識的七八個人。遇到了,關淑怡會像他們彙報自己去那裡,要去幹什麼。遇到關係不錯的,她會站在那裡聊天,有時候是十分鐘,有時候是半小時。有一度秦知認為自己是一隻小狗,每到傍晚,就會被主人帶出去防風。當然,他跟狗是有區別的,他從不隨意撒尿。

「果果啊,老久沒見了,你爸媽都好吧?」這位阿姨笑眯眯的摸著關淑怡頭髮。

兩個女人開始叨叨咕咕的說了一會,互相問候對方親戚一番,理直氣壯的打聽著私隱。然後那位阿姨指著秦知說:「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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