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羊排骨蘿蔔湯

秦知淋了一場雨之後發了高燒,當晚就吊起了點滴。關淑怡家當晚吃到了羊排骨。

老關家吃排骨啥輔料都不放,全是咕咕嚕嚕的,紅嘟嘟的看上去很有胃口的塊塊肉。

「這塊好,有肥有瘦,老關你吃這塊。」關媽媽夾著一塊羊排放進關爸爸的碗里,關爸爸只愛吃肉,脆骨不要。關媽媽負責吃全家的脆骨。

「媽,給我兩百塊錢。」關淑怡的弟弟關濘竣伸出油乎乎的手。

關媽媽拿著牙籤剔骨頭縫裡的碎肉,沒抬頭的說:「不給,上個星期剛給二百。」

關濘竣立刻大叫:「老媽,我上大學了,要有社會活動!」

「怎麼了,你上大學怎麼了,上大學不花錢啊?你上大學就翅膀長了金毛,不認我們這裡老媽了?你姐姐上大學,都沒一個星期花二百!」

「我們同學一天就二百!」

「你同學的媽是印鈔票的,你爸爸是收破爛的!那不一樣!」

關爸爸咳嗽了一聲,一臉正色的對關媽媽說:「物資再生公司。」

「啊,對,你爸爸開公司的,都沒一天花二百,對了……老關,你錢呢,今兒沒交賬!」

關爸爸面無表情的指指外套,關媽媽洗洗手走過去從丈夫衣服的內袋裡掏出一堆錢,有大張的還有成堆的零票面。關媽媽把大錢數了一遍,回頭問關爸爸:「少了兩大張。」

「輸了。」關爸爸無所謂的說。

關媽媽點點頭,把小張的全部沒收,又填進兩張大鈔票。老關在外面混,身邊拿出來必須是有面子,卡卡新的大鈔,這個錢一般關媽媽不允許花,就是充充場面,要是花掉了,那就必須報備了。

「輸給誰了?」關媽媽低聲問。

關爸爸端起茶葉水大大的咕嚕嚕的喝了一口,回答:「老謝。」

關媽媽放好丈夫的大衣,開始跟女兒收拾,一邊收拾,一遍開始說閑話。關淑怡一邊應付,一邊跟弟弟使個眼色。

「昨天去做頭髮,身邊來了一位省城的女的。小怡,你知道是哪家髮廊吧,就阿坤那家。」關媽媽低頭嘮叨著。

關淑怡悄悄從錢包摸了兩張鈔票遞給弟弟。她老弟親了她一下,拿了衣服打開門就撤了。

「知道啊,你最愛去了嘛,人家阿坤叫你姐姐。也叫我姐姐,你說這輩分亂的。」關淑怡無奈的靠著廚房門抱怨。

關媽媽一邊洗碗一邊繼續說:「那位省城來的大姐可驕傲了,一口一個省城怎麼了,她工作多麼累了,多麼想就在小城買衣服了什麼,我呸……不就是省城的嗎,你猜猜我後來怎麼做的,我快把她氣死了,阿坤說我做的可解氣了。」

「怎麼做的。」

「我先是羨慕了她一番,誇她不容易。然後我就問她你房子多大啊!」

關淑怡無奈的開始扣門。

關媽媽得意的一解圍裙,瀟洒的一掛,雙手叉腰的說:「她說她累死累活才買了七十平米,我就告訴她了,我們家不大,四套房,那套都一百多平米!城裡怎麼了,省城怎麼了,不就是大點嘛?住的就像鳥籠子……」

關淑怡無奈的看著下面無表情,開始躺在沙發上挨個換台的老爹,老爹抬起頭沖他眨眨眼。

關媽媽拿起電話開始打:「老謝啊,閑著呢?得了……一起喊幾個噠子玩麻將啊,成,馬上就去。」

關淑怡滿地找自己拖鞋,她穿著爸爸的拖鞋,他爹光著腳丫子滿地溜達。

「媽,我拖鞋呢?」她問。

「換蘋果吃了唄。」關媽媽咧嘴譏諷,關淑怡吐下舌頭,他爹在那裡樂。

「關淑怡,去樓下給你秦奶奶結賬,你秦奶奶最近可發財了,他孫子摔斷腿,人家賠了五萬,五萬啊!」

關媽媽咬著後槽牙狠狠的說,關淑怡炯炯有神的看著她娘親,她看著她換完衣服,回頭沖關爸爸甜甜的一笑,說:「老關,我給你報仇去了。」接著回頭沖著女人大喝:「還不把拖鞋要回來!那個是我給你編的,外面沒賣的!給你弟弟多錢啊?」

關淑怡無奈的伸出兩個指頭:「二百。」

關媽媽無奈的搖頭又是一頓嘮叨:「都說養兒防老,那個小兔崽子,生下來我出超生費,上學打架我出醫藥費,補考……」

關淑怡落荒而逃,一溜煙的來到樓下水果店雜貨店……

「秦奶奶。」關淑怡沖著正在門口張望的秦奶奶打招呼,秦奶奶一見她就像看到救星:「小怡,你媽媽叫我麻將去,秦知在發燒,醫生說沒啥,可是我要看液體。」

老太太就這點樂,愛打個麻將。關淑怡拍拍胸口說:「沒事,交給我,我會拔針。」

秦奶奶頓時大喜,指著蘋果攤說:「蘋果隨便吃。」

關淑怡也大喜。

秦知一隻手拿著一本書在看,一隻手在吊水。他低燒,最近忒倒霉,先是摔斷腿接著淋雨發燒。他聽著外面的交談聲無奈到頂,秦奶奶在徹底批判現在的人情冷暖,一條腿才換五萬塊。

停了一會的小雨又淅瀝瀝的開始下,秦奶奶走了。關淑怡咬著一個蘋果喀嚓!喀嚓!脆響著進了裡屋。

「我自己也會拔針頭。」秦知抬起頭對關淑怡說。

關淑怡笑了下,拖過椅子看攤,回道:「等我吃夠了就回家。」

秦知低著頭,沒再言語,他原本想好好的看完這本早就想讀完的書,以前太忙沒時間。但是今晚顯然不是一個好時候,因為身邊的聲音太恐怖了。他看著這個女人一個,一個,一個的連吃了五個大蘋果,他的牙床開始泛酸。

關淑怡滿足的把蘋果核掃了,端過一個板凳坐在秦知對面看下他的液體:「滴的太慢了。」

「太快對心臟不好,你要有事就回去吧。」秦知再次勸她走。

關淑怡沒理他,她開始接電話:「喔呀,山妮妮,竟然是乃(你)?大半夜找姐借錢嗎?借錢沒有,要命……也不給!」

秦知低頭開始樂。

「什麼啊,你媽結婚你哭個屁,你爸都結婚多少年了?知道……呸,你奶奶憑啥管你家的事情,當年他們撫養費都不出的……」

滴滴答答的雨水,吹來一些寒氣,秦知放下書,閉目養神。關淑怡從卧室拽過一條毯子幫他蓋好,她耳朵上夾著電話,一邊幫著賣東西,一邊竟然……做起了家務。

「什麼啊……我最起碼也是中上等的姿色,屁股又大又圓!」

秦知側裝睡的嘴角向上牽著。

「深深媽,這種衛生巾不好,你要買純棉的,純棉的好……成,沒帶錢我給你記賬,記賬本呢?栓柱柱,你家記賬本呢?」關淑怡扭頭問秦知。

秦知愣了一下,栓柱柱,叫誰呢?

「哎,在這。找到了,找到了,你睡吧。」

秦知瞪著眼睛繼續想「栓柱柱」的問題,關淑怡卻放了電話開始在廚房忙亂,一頓乒乒乓乓後,她端了一碗湯出來放到秦知身邊,接著利落的拔了針頭。秦知抬頭,不知不覺著,液體卻輸完了。

「有點燙,感冒是暗火,蘿蔔湯順氣,我給你放了白鬍椒出汗。栓柱柱,我要回家了,我幫你把卷閘拉了,你喝了湯睡吧,秦奶奶跟我媽,要明早才回來呢。」

關淑怡站起來,收拾了一下鋪子,拉下卷閘,離開了……

秦知看著卷閘,門外又傳來咣當一聲,關淑怡走進來,拿起桌子上的拖鞋:「栓柱柱我忘記拿鞋了,你把那湯喝了。記得啊!」

又風風火火的走了。

這栓柱柱,到底是叫誰呢?秦知愣在那裡想了很久,剛回故鄉時的那種故作不在意,其實很寂寞的心情好了很多。奇怪了?

手機嗡嗡的在床鋪上蹦跳,屏幕也不停的在閃動著,秦知拿起來看了下來點顯示,而後接通。

「有事?」

「恩,朗凝來了,哭到剛才才走,說是大家朋友一場,她相信你一定是清白的,她願意為你出這筆錢,但是,她家裡都說她胳膊肘子向外拐。她壓力很大。」

「她不是有人安慰嗎?」

「怕是那位最近很忙吧。你以為都像你呢,二十四孝男朋友。」

「……諷刺我?」

「那不會,她叫我問你,她出國的護照在哪?」

「她卧室衣櫃下層抽屜的藍盒子里。」

「……你還真知道?」

「嗯,知道。」

陳律師在那邊遲疑了一會,問道:「你還是喜歡她?」

秦知看著那碗蘿蔔湯,除了奶奶,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燉湯給自己,他端起來喝了一口。

呃,好咸。但是,也很暖和……

「你幹嘛呢?」陳律師又問。

「哦,喝湯,你說我喜歡不喜歡朗凝?」

「抱歉,問過界了。」

「沒事,我跟朗凝分手,也不算都是她的錯,好幾年了,感情還是有的。你知道她那人,嘴上好強,人還是不錯的,她只是沒主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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