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超市人多,絡繹不絕。葉濛蹲在內衣褲區被琳琅滿目的男士內褲挑花了眼,面料?型號?四角?三角?子彈又是什麼玩意?

兩人開著視頻,遠程購物,葉濛懵懵問:「大號還是小號?」

「你又不是沒摸過,感覺不出來?」

她一字一頓:「……大號、還是小號?」

李靳嶼笑著報了個尺碼。

葉濛覺得自己像個賣力的超市導購員,竭盡全力地跟視頻里挑三揀四的金貴少爺推銷:「這種呢,純棉質地,平民中的王者體驗,貼身柔軟,就沒你的碼了。小號將就下?」

李靳嶼則坐在院子里,喝著咖啡,很難商量:「不要。」

葉濛目光又開始漫無目的地搜索,隨後眼前乍然一亮,「啊,這個好,角鬥士,絕對猛男。」

「……」都什麼玩意。

「或者這個,穿上它,月朦朧,鳥朦朧。」

「你才朦朧。」

葉濛又撿起一條:「還有子彈的。」

「我不穿子彈的。」

葉濛好奇地說:「不過這子彈的到底什麼玩意?」

「要不你買一條,我穿給你看?」金貴少爺說。

「……」

李靳嶼笑了下,得了便宜又開始賣乖,就著清晨里碎金般的薄光,人翹著二郎腿仰在椅子上,拿手遮著額頂的光,輕描淡寫道:「行了,逗你的,你隨便買兩條。回來幫我帶包煙和打火機,周雨這小子連我打火機都拿走了。」

葉濛還是難以置信,結賬的時候將視頻轉換成語音,「你是不是欺負他了?」

然後她隱隱聽見電話那頭李靳嶼似乎輕輕哼笑了一聲,聲音像清晨的霧凇,慵懶低沉,「怎麼,你以為我吃他醋啊?還是你明知道我會吃醋,故意把他帶回來氣我?」

葉濛冷笑:「你來北京跟我說過一個字么?」

「我沒跟你吵架,你不用這樣,」少爺起身去洗臉,「算了,你回來再說。」

李靳嶼這院子抵寧綏五六個,光一個廁所就頂寧綏的半個套間。院子里還種了兩棵石榴樹,枝葉密密落落地垂在牆外。他顯然剛搬進來不久,裡頭沒什麼傢具,到處都空蕩。本來東西就不多,被周雨這麼一「洗劫」,看起來幾乎就是個剛粉完牆的空殼子。

葉濛回來的時候,李靳嶼在衛生間洗臉,掛著一臉汨汨的水珠,發梢濕漉漉地貼在額角。他每次洗完臉或者洗完澡整個人就嫩得不行,皮膚白得能透光。

特別像一片剛經過清水洗滌的綠葉,脈絡清晰,乾淨清新。

她把東西丟過去,倚著衛生間的門終於心平氣和地問了句:「平安和奶奶你怎麼安頓的?」

李靳嶼臉也沒擦,拿著東西直接出來了。葉濛這才發現廁所里連毛巾都拿走了?

只見他淡定自若地就這麼頂著濕噠噠的臉回卧室換衣服去了,卧室門大大方方敞著,而且他還沒走進去,直接當著她的面,渾不在意地拉起睡衣的衣角脫掉,露出寬薄的後背,和平直的肩臂,李靳嶼的肩臂從後面看,宛若一個標準的衣架。

「奶奶在你家,」他低著頭自下而上扣著襯衫扣,臉上濕漉,還在往下滴水,「平安我送給方雅恩了,倆老太太照顧一條狗不太方便,方雅恩會定期帶平安去看奶奶的。」他說完,低頭要解褲子,發現她像個木偶似的,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神還挺如饑似渴的。

李靳嶼長手一伸,輕輕帶了一下門。他沒關門,斜了個六十五度角,角度算得尤其精準,剛剛好擋住葉濛的視線。

等他換完,再次把門打開,正坐在床邊低著頭在套襪子。

他卧室很大,除了一張床,和床前面擺的一台近六十寸的電腦,像電視機。底下用三腳架支著之外,再無他物,哦,還有個攤著的行李箱,還是rimowa的,葉濛擰了擰眉。李靳嶼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笑了下解釋說:「我回了趟我媽那,這都是以前的東西,不是現在買的。」

他仍是那天那套襯衫西褲,只不過胸前和袖口的扣子都沒扣,鬆散地開著,露出乾淨清瘦的鎖骨和小臂,臉上還有水順著他流暢的脖頸慢慢滑入他的領子里,額梢的鬢髮都是濕的,這副樣子太像事後,這會兒來個人鐵定以為他倆剛做完,重點是,他還然後拍了拍床邊的位置,「過來,聊會兒。」這遊刃有餘地富家小開樣,讓葉濛覺得自己像他招的小姐。

「……」

床是榻榻米,床上丟著兩個凌亂的類似遊戲手柄。看來這幾天是忙著跟那幫狐朋狗友打遊戲了。

李靳嶼兩手向後撐,半倒在床上,頭微微仰著,卻似乎又看穿她的心思,活動了下脖子,看也沒看她神情懶散地說道:「沒打遊戲,也沒飆車,這幾天都在忙別的事。」

葉濛敗下陣來,嘆了口氣說,「周雨的事,你打算怎麼辦,報警嗎?」

「不用,」李靳嶼坐起來,漫不經心地給自己點了支煙,「我給他手機裝了定位器,他沒離開北京。」

難怪他這麼從容不迫還指揮她去買內褲。

「你早發現了是吧?」

李靳嶼看著她,說:「沒那麼早,我只是發現他會偷我的煙抽,十七八歲的小孩有點這種小偷小摸的習慣就不太正常,所以我觀察了他兩天。」說到這,斜眼睨她,撣了下煙灰,笑著說:「你撿回來這個寶貝弟弟,很有趣。」

「這事兒你是不是得嘲笑我一輩子?」

「沒有,」他淡淡舉了下手有點發誓的意思,「我只是提醒你,以後別看人小孩長得好看就往家領,你坑我就算了,差點坑了邰明霄。」

那天她大哭一場之後,仍覺不痛快。人有時候是這樣的,覺得迷茫的時候,便想找個精神支柱,她做古董這行久了,多少也有點信風水和神佛。於是回來之前便去了一趟在當地聽說很靈的六榕寺求籤問緣。問得她跟李靳嶼,那日的簽解是,讓她多積福報日後便一定能有收穫。誰能料到,周雨偏巧在那時撞上槍口。她只覺得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葉濛被他這麼譏諷,還是忍了忍說:「你回北京為什麼不找我?」

李靳嶼又往後仰,一隻手撐著,兩條腿曲著敞,一隻手撣著煙灰,淡淡說:「我怕你不想看見我,我也不想像以前那樣粘著你讓你難做。」

葉濛別開頭:「你是來這邊朋友多了,不需要我了吧。」

「如果你非要這麼想——」

「我也沒辦法,」葉濛打斷他,回頭冷冷地看著他,「你要這麼說是么?」

李靳嶼笑著把煙掐了,人坐直把一條腿盤上床,正對著她,那雙沒有一絲一毫修飾的眼睛,眼神直白地從頭向下,將她掃了一遍,才說:「我發現女人真的矛盾,你當初在寧綏怎麼跟我說的你忘了?你說需要我有自己的朋友圈,我現在有了,你又覺得我不需要你了。雖然我剛剛沒這個意思,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解釋一下,我剛剛只是想說,我在努力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那我要你變回去呢,我不要你現在這樣,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看著真的很冷淡。」

李靳嶼似乎是冷笑了一下,「變回去然後呢?你能跟我掩耳盜鈴過一輩子嗎?你媽的事情你不想知道真相了嗎?這次一個梁運安告訴你,我是目擊者,你能立馬打電話來質問我甚至用離婚威脅我,那下次呢,別人再告訴你你媽的死跟我媽有關,你是不是又要跟我提離婚了?」

他說:「我累了。我受不了這種一天把自己的心放在火上烤,一天放在冰水裡冷凍的日子了。也受不了自己像條狗一樣巴巴地在家裡等著你回來。」說完,他怕葉濛多想,又補了句,「我也沒有跟你媽媽比較的意思,以前是我不懂事。所以,在你媽媽的案子查出來之前,我不想再給你增加任何負擔了,事實上,就算我聯繫你,你看,咱倆還是坐在一起吵架,你不難受嗎?而且還解決不了實質問題。」

她難受得快瘋了,可誠然如他所說,她不可能混混沌沌跟他粉飾太平去維持這樣一段婚姻。

這話題再討論下去也是沒結果的,李靳嶼看她眼睛紅著,哪還敢繼續往下說,葉濛要是掉一滴眼淚,李靳嶼更受不了。他逼自己別開眼,低頭一邊扣上袖扣一邊說:「先說周雨的事,他媽媽的事你知道多少?」

葉濛也收了情緒,緩和了語氣:「他是單親家庭,跟媽媽相依為命,說是為了治病拿了一個什麼傳家寶到北京古董公司找人鑒定。我就讓他跟著我回來,正好我可以讓邰明霄幫忙問問。」

「問出來了么?」

「沒有,」葉濛也狐疑,「邰明霄打聽了兩天,都沒消息。」

李靳嶼說:「不用問了,根本沒這個人。」

「什麼?」葉濛瞬間愣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這會兒才覺得自己最近的智商到底有多下線。

「周雨來北京不是找媽媽的,」李靳嶼打開手機,將定位追蹤儀上的行動路線拉出來,「這是他這幾天的行動軌跡,他媽丟了,他連報案都沒有,而且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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