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不速之客是李靳嶼的表嬸。鈄菊花子孫薄,膝下就一個獨孫。親戚關係也淡薄,唯獨剩下一個妹妹相依為命。妹妹那支家族人丁興旺,子孫滿堂,但都無甚出息的,除了楊天偉爸爸,前幾年不懂事好賭欠了一屁股債,這幾年才算老老實實在廣東做生意還債。其餘的幾個天天遊手好閒躺家睡大覺還做著發財夢。

這表嬸便是其中之一,一登門准沒好事,不是借錢就是給他做媒。

「這年頭,媒人也難做。」葉濛在表嬸進門的瞬間就醒了,因為平安一直在叫,似乎也不太喜歡這個來客。

她剛睡醒,口乾舌燥。睡眼惺忪地趴在桌上可憐巴巴地摳著李靳嶼的手心,「老公,我口渴。」

李靳嶼這會兒不想出去同表嬸正面交鋒,靠著椅背翻著書,懶懶欠扁地問:「口水喝嗎?」

葉濛一隻胳膊墊在腦袋上,另只手兩人牽著互相把玩著,笑趴在桌上,眼神忽然下移,逗他:「喝別的可以嗎?」

「喝什麼?」

李靳嶼沒反應過來,茫然瞧過去,對上她意有所指的眼神,視線也跟著她不自主地下移,緩緩地落到自己褲襠,突然反應過來,莫名被嗆到,猝不及防地劇烈咳嗽了聲,然後忍不住難得笑著罵了個單音節。

「操。」

葉濛笑趴,眼神里像暈染了此刻窗外的胭脂雲,清麗又有著隨風動的肆意和漫不經心。

客廳,平安終於不叫了,安靜地趴著。

「李靳嶼在家啊?」表嬸聽見那聲咳嗽,往李靳嶼那間緊閉的卧室門瞥了眼,對老太太說,「怎麼都不出來見見嬸呢?」

「人家在裡頭陪老婆,」老太太坐在輪椅上蓋著小毛毯,翻了個白眼,「誰要陪你這個老婆子。」

表嬸面露異色,驚詫道:「喲,李靳嶼結婚了?」

「嗯,」老太太不露聲色,「還沒來得及通知,等他倆辦酒席再通知你們。」

表嬸忍不住好奇打聽:「哪家的?」

「到時候不就知道了,」鈄菊花不太耐煩,「你今天到底來幹嘛?」

表嬸心道,瞧老太太這態度,估摸這孫媳婦兒也不怎麼拿得出手。於是她清了清嗓子,端正了一下坐姿,小聲地刺探了一句:「聽說,李靳嶼他親媽在北京有個挺大的古董公司?」

老太太冷眼瞧她:「關你什麼事。」

表嬸訕訕一笑,「是楊高義,高義覺得在鎮上沒什麼出息,想去北京發展發展,能不能讓李靳嶼親媽幫幫忙啊,大家都是親戚,你看楊天偉在北京現在混得不錯,聽高義說,楊天偉昨天買了一雙球鞋兩千塊呢。」

老太太是老,但還不糊塗,聽話里的意思也明白了。

她兒子這是瞧上楊天偉在北京過上好日子,目中塗朱眼紅上了,也想找途徑去北京發展?

「你從小就把楊高義慣壞了,他可沒楊天偉能吃苦。」老太太譏諷道。

表嬸立馬說:「高義能吃苦的,這孩子生來我們家哪有享過什麼福呀,你看別人家地底下隨便挖個什麼寶貝出來,一倒手幾套洋房就到手了,咱們家這塊地守了這麼些年,可啥寶貝都沒出過。」

寧綏也有千年歷史,鎮上倒古董的數不勝數,早年這發家致富的也不計其數。楊家兄弟死守這塊地不願離開也是有原因的,因為總有農民三不五時能從地里挖些寶貝出來,再找外地文物販子一倒手,賺得滿盆缽體。那時候是僧多粥少,後來政府專門划了幾千畝地作為文化遺址保護,在新文物法修訂之後,嚴厲禁止文物倒賣,再有出土寶貝全都強制要求上交地方文物局,私下倒賣一律重判。

重刑之下,收斂了許多,文物販子不再猖獗,但都轉為地下。時至今日,鎮上也還有不少販子蹲點。有些農民自己地底下挖出來的寶貝還是不願意上交,偷偷找文物販子給賣了。

別人家田地就跟觀音點了聖水似的,寸土寸金的,撲撲地往外冒人民幣。他們楊家地震也震不出來幾兩寶貝。表嬸一家算是心灰意冷。於是瞧著前兩天楊天偉發的朋友圈,心生妒意,便想來找找李靳嶼這個便宜表侄尋個路子。

兩人屋裡還是剛才的氛圍。葉濛沒了睡意,一隻手墊著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玩她老公修長分明的手指,時不時親兩口他的指尖,看起來是真稀罕。李靳嶼任她鬧,偶爾記到興頭上,會去擰她耳朵,讓她別鬧,安靜一會兒。

葉濛無聊得緊,下巴搭在桌上,終於忍不住問:「寶貝,你還要看多久?」

「無聊了?」李靳嶼問。

「有點。」

李靳嶼把書一丟,把她拉過來,摁在自己敞著的腿間,自己則懶洋洋地仰在椅子上看她:「先陪你玩會兒?」

葉濛坐在他身上,玩他胸口的運動服拉鏈,說:「你怎麼不問我那天勾愷為什麼在我家?」

李靳嶼看她毫無章法的拉開又封上,任由她來來回回折騰,眼角垂著一條冷淡的弧度低聲說:「不想問了。」

葉濛嘆了口氣,俯下身,去捧他的臉,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娓娓道來,最後同他鼻尖蹭鼻尖地討好說,「你以後吃醋也要看對象好不,勾愷長得又不帥,而且還那麼矮,我又不是瘋了,放著盤亮條順的老公不要,去外面偷吃?」

兩人面貼面,呼吸近在咫尺,溫熱濡濕的氣息噴洒在彼此臉上。

「盤亮條順形容女的,你是不是找打。」李靳嶼一點都沒威懾力地說。

葉濛毫不留情地點破他:「裝什麼,聽我這麼說,明明心裡很爽。」

兩人貼得極近,餘光里全是彼此火熱的眼神,李靳嶼很想親她,最終還是忍了忍,咳了聲,裝模做樣說:「沒有,一般般爽。」葉濛笑倒在他身上。

兩人鬧了一會兒,卻聽門外嘰嘰喳喳吵起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二話不說站起來出去。表嬸一見李靳嶼姍姍來遲,眼神一亮,立馬丟下老太太朝他們這邊疾步過來。

老太太腿腳不便攔不住,只能急赤白臉在身後怒吼:「你跟他說也沒用,那女人跟我們家沒關係!」

表嬸不管不顧徑自朝他們這邊過來,看了眼李靳嶼身後的葉濛,先問:「這是你老婆?」

李靳嶼不冷不淡地嗯了聲,「你有事嗎?」

表嬸便將外頭跟老太太說的話又啰啰嗦嗦地跟李靳嶼重複了一遍。

李靳嶼面色越聽越冷,一聲不吭,但他始終沒有打斷。等表嬸終於絮絮叨叨說完。

他說:「對不起,幫不了,我媽不認我。」

葉濛心疼不已。看他越來越冷的冰山臉,眼底聚著從未有過的寒氣。

表嬸仍是不知好歹道:「怎麼會不認你,好歹是親生的。天下沒有不愛孩子的媽——」

「她就是。」

「你是不是不願意幫忙啊,李靳嶼,你可不能這樣,」表嬸倚老賣老壓根不聽,不依不饒地強人所難道,「這事兒我還就交給你辦了,你可得給我辦得漂漂亮亮的——」

葉濛哪還聽得下去,把李靳嶼拉到自己身後,溫柔地打斷:「表嬸,您還有事嗎?」

表嬸心中打了幾年的如意算盤,彷彿在這刻停了。

老太太跟妹妹相依為命,自己膝下無多子,所以對妹妹那族的孩子們也總是心軟。她有時候手頭不寬裕緊著錢花、或者楊高義需要添什麼大件的時候,便過來跟老太太賣個慘,老太太二話不說都掏家底給,說起來老太太也真寶藏,怎麼掏也掏不完。每回她來總能添個八千萬把的,夠他們家半年的開支了。這一老一小,一個行動不便,一個不太計較。表嬸看準了他們好捏,一捏也捏了這麼多年,這突然憑空冒出來個女主人,這便意味著,她以後沒那麼好跟老太太要錢了。

表嬸心頭自然不悅,看她那護老公的勁兒,一個連媽都不認的棄子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幾把鑲鑽的寶貝呢。表嬸嘴很臟,把她逼急了什麼話都往外蹦,潑婦罵街都不夠形容的。但此刻畢竟有求於人,她還是忍了忍。

「葉濛是吧?我是李靳嶼的表嬸,楊高義也是李靳嶼的表弟,年輕人嘛,我們希望他能出去闖闖——」

「我聽到了,您說過了,」這表嬸說話啰嗦,一句話來回車軲轆說,葉濛沒李靳嶼那麼好的耐心,直接打斷,「李靳嶼不是說了他幫不了嗎?這樣,我建議您上招聘網看看。」

「什麼網?」

「58同城,大街網,實在不行,您上世紀佳緣看看,說不定就有富婆喜歡替你養兒子。」

罵他兒子啃老?

表嬸聽出了這話里諷刺,臉上有點掛不住:「你怎麼說話的。」

「您不是聽不懂人話嗎?這話您倒是聽懂了?」葉濛笑了下,「李靳嶼說他幫不了您怎麼跟聾了似的。」

葉濛打一巴掌給一顆糖,眼看她臉色急轉直下,立馬說:「您讓楊高義聯繫我吧,我或許有辦法。」

表嬸一愣,神色迅速緩和:「你真的?你做什麼的?」

葉濛開玩笑說:「販賣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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