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黛琳番外(05)

從雲南回來後,趙黛琳跟孫凱沒再聯繫過,她服從父母的安排,跟一位政法大學的博士相親,卻不料,在餐廳里遇上了孫凱跟他的未婚妻。

孫凱跟方言提了分手,對當時的趙黛琳來說,她有那麼一瞬間是歡欣雀躍的,原本那顆死寂的心,彷彿又被人點燃了,可下一秒又自嘲地一笑,人家跟女朋友分手,就能接受你了嗎?別忘了,你在他眼裡是什麼樣的女人。

趙黛琳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跟對面的博士先生聊起了結婚的事。

博士先生卻問她:「你介意婚後跟我母親一起住嗎?」

趙黛琳維持著微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怎麼說呢?」

博士先生跟她解釋:「是這樣的,我母親從小為了供我上學,讀書,把家裡能抵押變賣的幾乎都賣了個遍……」

一段相當冗長悲慟的故事。

孫凱在結賬的時候發現了趙黛琳,方言已經走了,她低頭掏錢包時聽見一旁一個熟悉的聲音,下意識用餘光瞥了眼,頓住,那女人笑吟吟地看著對面的男人說了句:「我當然不介意婚後跟你母親住一起。」

孫凱結完賬,把錢包揣回兜里,頭也沒回就出了去。

車就挺在門口,趙黛琳看著他上了車,沒猶豫,一秒打著方向沖了出去。他們隊的人開車都挺凶的,一個他,一個陸懷征也是。

孫凱那陣挺沉默,在隊里碰見,兩人仍是不說話。

隊里人都知道孫凱失戀,還是被人戴了綠帽,平日里幾個調皮搗蛋的看見孫凱也都老老實實的,訓練時都格外聽話,體能素質考核的時候,一個個也都格外賣力,也想著是稍微能從工作上安慰老大。

但孫凱反而沒被安慰到,話更少了,意志似乎更消沉了。

隊里人都急了,就有人忍不住去問心理科的趙黛琳。

趙黛琳反問:「如果是你的話,在經歷了孫隊的事,會怎麼做?」

那人一愣,想了想說:「我會不想上班,也不想見任何人。」

趙黛琳:「所以,你們為什麼要安慰他,一個男人被女朋友戴了綠帽子,你覺得這件事被你們知道了,他很光榮還是很有面子?你們這種變著法的討好,只會讓他更消沉。」

「啊?」那人撓著後腦勺。

「你們就是好心辦壞事,在這種時候的男人,對外界任何事物都是很抗拒的,他會產生自我懷疑,也會對自己某方面的能力表示懷疑,甚至會變成性/冷淡,性/恐懼。」

「沒……沒,沒那麼嚴重吧?」那人磕磕巴巴地說。

「怎麼沒那麼嚴重,我見過太多這種了,怎麼說呢,你們現在需要的就是當作這件事沒發生,該怎麼做怎麼做,訓練也別太賣力了,別想著去討好你們隊長,不要過多地去關注他,千萬別讓他覺得你們在同情他,可憐他。」

「這這就行了?」

趙黛琳一想,提了個建議:「沒事兒的時候找找茬,捉弄捉弄他,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他現在就是憋著慌,讓他把火撒出來其實就好了。」

不知道是那位戰士回去傳達的過程中出現了問題,還是怎樣。

孫凱差點被這幫孫子給整死了,不說訓練的時候,就連平日里廁所排隊洗澡一個個都端著臉盆跟他搶,孫凱本來也挺無所謂的,臉盆一放,下樓又跑圈去了。

甚至,在訓練的時候,這幫孫子竟然提出要比武,比就比吧,還各種耍賴皮,過壕溝時,幾個人給他使絆子,孫凱都忍著沒發火。

小戰士又找到趙黛琳,「孫隊太能忍了,操他媽都那樣兒了,還不生氣,那天比武的時候,我跟何朗可是硬生生地拖著他的褲子給人從壕溝上扒拉下來的,都沒發火,硬生生給忍住了,忒他媽憋屈了。」

趙黛琳只回了兩個字:「繼續。」

然而,兩天後,孫開真的發火了,這火,竟是沖著趙黛琳發的。

那天,照常訓練,何朗幾人照常『找茬』。

下了訓,孫凱癟著一股勁在廁所洗臉,聽見何朗幾個在議論。

「孫隊可越來越能忍了。」

「失戀的男人就這樣。」

「趙醫生說的靠譜么?」

「我怕真把孫隊惹急了……」

「人家是心理醫生,專門治這個的,她說她以前治了不少這種,都是女朋友出軌,男人覺得自己沒面子唄……」

趙黛琳下樓準備吃飯,剛鎖上門,聽見樓梯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以為是陸懷征,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才瞧見孫凱戴著帽子從樓下跑上來,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不管不顧朝她這邊過來。

趙黛琳還沒反應過來,手腕被人牢牢捏住。

男人溫熱的掌心貼在她冰涼的皮膚上,大腦一個激靈,下一秒,已經被孫凱面無表情、連拖帶拽地拉進了辦公室。她一個踉蹌,人已經被他甩到沙發上,差點沒給她疼暈過去。

「你有毛病?」她大罵。

孫凱抱著胳膊冷笑:「我有毛病還是你有毛病?讓我的隊員整我?趙黛琳!你他媽打擊報復心理要不要這麼強?」

「我報復你?」趙黛琳不可思議。

孫凱氣急反笑,手掐在腰上,低頭咬了下唇自嘲地笑了下:「我承認,在雲南,不該那麼說你,我失戀跟你有他媽一毛錢關係,你在這裡出什麼餿主意?啊?」

趙黛琳明白了,估摸是知道這餿主意是她出的了,她坐在沙發上,別著頭,不說話。

屋內沉默,風呼呼刮著,孫凱低了低頭,「你有什麼資格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我問你?我有找你進行心理干預么?請問?我是你的病人么?請問?我有沒有表現出一點心理異常的現象,請問?」

「沒有。」趙黛琳梗著脖子說。

這些天,於好不在,心理科室基本上都是趙黛琳在值班,孫凱不想見她,都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目的就是不想讓趙黛琳進行心理干預,聽她這不痛不癢的兩句,孫凱終於沒忍住,大吼一句——

「那他媽要你管??」

屋內昏暗,窗帘半拉著,趙黛琳耳根有點過敏,紅紅一片,她始終別著頭,不說話。

良久,才聽她開口問:「罵完了嗎?」

孫凱雙手抄進兜里,也別開頭,不說話。

趙黛琳站起來要走。

孫凱堵在門口,沒讓路,兩人在昏暗的辦公室裡面對面站著,隱隱能聽見對方微弱的呼吸聲,孫凱說:「我麻煩你,離我遠一點。」

趙黛琳特別乾脆地抬頭看他一眼,「好,麻煩你讓一下。」

乾脆到孫凱一愣,沒反應過來。

趙黛琳又重複了一遍:「麻煩你讓一下,我要出去。」

孫凱呆愣愣地往邊上挪了一步,趙黛琳沒有停留,直接開門出去了。

那陣兩人的關係非常僵,比孫凱跟方言的關係還僵。分手後,方言還來找過孫凱幾次,有次直接在部隊門口等了他一天,孫凱沒辦法就把人帶進來,在食堂吃了一頓飯。

趙黛琳是後來聽何朗幾個說的,說方言有複合的意思,隊長好像還挺捨不得的。

也有人說,「好馬才不吃回頭草呢,更何況是這種爛草。」

趙黛琳沒怎麼管,那周是她調遣結束的最後半個月,已經跟小劉在做相關的交接工作了。

周五,趙黛琳去空療院做最後一次回訪,老兵頭們聽說她要走,還都挺捨不得的。

「那你跟小於醫生以後都不會來啦?」

趙黛琳邊收拾東西邊說:「對。」但她轉念一想,又從兜里掏出名片盒,遞過去幾張,「如果你們後續有什麼問題想要諮詢的話,可以通過名片上的地址找我。」

老兵頭們依依不捨:「小於醫生也好長時間沒見啦。」

「她最近出了點事,等她好了我帶她來看你們。」

老兵頭們熱淚盈眶地點點頭:「好啊好啊,要常來啊,你跟小於醫生都是好人。」

趙黛琳笑笑。

孫凱那天也在空療院開會,出來的時候,看見趙黛琳被一群老兵頭圍著,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那天之後兩人沒說過一句話,他其實挺後悔的,平時挺能忍一個人吧,那天對著她就是沒忍住,他不知道自己莫名來什麼氣,就是看見她跟何朗私下密謀的樣子不舒服。

好幾次看見她一個人,都想上去跟人說兩句話,道個歉,又拉不下這個面子,尤其在部隊里,穿著那身軍裝他就更低不下頭。

趙黛琳見孫凱過來,掉頭就要走。

孫凱忙把人攔住,他不急著說話,先是跟身旁的幾個老兵頭聊了兩句,一問一答,謙卑有禮,手牢牢拉著趙黛琳的胳膊。趙黛琳嘗試著抽了抽,被他鐵一般的手掌牢牢拽著。

等老兵頭離開,孫凱才鬆開她,趙黛琳二話不說,拔腿就走,孫凱追上去,長腿長腳地,三兩步不緊不慢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邊,「喂。」

趙黛琳沒搭理他,走到空療院外著手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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