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巍巍大任,芬芳萬載(01)

場站的風尤其大。

於好一點頭,頭髮就被風吹得遮了整張臉,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像極了從電視里爬出來的貞子,她把頭髮撥到後面,又聽他攏著自己的外套領子,給她裹緊,笑著問:「找我有事兒?」

「沒事兒不能找你么?」於好反問。

陸懷征挑眉,一撇嘴點頭感慨:「可以,你難得主動找我,有點受寵若驚。」

於好認真反思,直白地問:「我以前對你很差么?」

陸懷征居高臨下地低頭睨著她:「說實話么?」

於好再次鄭重一點頭。

陸懷征笑開了,微微偏著頭看她,倒也如實說:「還記得以前一起出去打牌么?家冕說你跟機器似的,輸贏都一個表情。」

於好也想起來,「可你當時說這是干大事兒的表情,喜怒不形於色。」

「對,挺好的。」陸懷征點頭說,「你現在不就在干大事兒么?」

說完,陸懷征領著她往回走。

等於好回了心理諮詢室,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才那個話題居然被他不動聲色的繞開了,繞了一圈,根本就沒回答,想來自己以前對他是不怎麼好。

可該怎麼對一個人好呢?

下午午休結束,於好拉了個群,並且在群里發了一個命題。

「請說說你們對一個人好的方式,以實例說明。」

群里囊括了她貧瘠的朋友圈,沈希元,趙黛琳,葉挺飛,還有她以前帶的關係還不錯的兩個研究生,連韓教授都被她拉進去了,包括她自己,統共七個人。

沒有宋小桃和元靜。

於好這人挺愛憎分明的,喜歡就喜歡,不喜歡的人也挺直接的,反正她們背著她也拉了不少小群。

趙黛琳回得最快,連發幾個表情包,蹦出一串字。

「抽哪門子瘋?」

葉挺飛:「小師妹良心發現,吾心甚慰,不用客氣,請我和趙師姐吃頓飯就行。」

趙黛琳:「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吃?」

研究生柴蘭:「這是什麼群?哎,我是在群里看到隔壁院的沈教授了么?!嗚嗚……星星眼,小沈教授!」

研究生王佳:「你咋知道那個是小沈教授?!」

研究生柴蘭:「我們系有人加過小沈教授的微信,就是這個頭像,而且微信名字似乎是沈教授的英文名。」

趙黛琳:「福爾摩蘭啊。」

只有沈希元在認真答題:「給她打錢。」

眾人:「……」

韓教授:「於好,你這是又研究新課題了?」

葉挺飛:「這哪是研究課題,改研究人了吧,小師妹是不是談戀愛了?!」

一語點醒群中人,那消息跟炸了似的瘋狂刷屏。

趙黛琳索性改私信她,連發了幾十條微信,全部都是,「靠,是不是陸懷征?!你倆好上了?!」

連彈了幾十條之後。

「裝死沒用啊,不說我就周二上班直接去問他咯。」

於好這才回:「你別亂來。」

趙黛琳:「哼。」

發完這條,趙黛琳拿起手邊的水杯喝了口水。

手機又叮噔響起來,她悠閑地拿起來,半口水含在嘴裡仰著頭掃了眼,結果,定睛一看,下一秒,全數噴了出來——

於好回:「我如果現在跟他提結婚,他會不會以為我是個神經病?」

趙黛琳忙抽了幾張紙擦乾淨,給她回:「等會兒——我先收拾一下。」

等趙黛琳收拾乾淨,直接走到實驗室外頭給她撥了個電話過去,等那邊接通,她鄭重其事的對著手機發問:「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師姐你問。」

「他對你表達了愛意?」

「沒有。」

趙黛琳又在電話那頭髮問,「那麼,你倆睡了?活好到讓你想跟他睡一輩子了?」

「……」於好耳根紅了,「沒有。」

「那你發什麼瘋?!十二年,你倆十二年沒見了,你知道他怎麼想的?結婚這種事讓女人開口,他也真好意思!」

結果說到這的時候,有人輕輕敲了敲門。

於好握著電話回頭,陸懷征換了身常服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手指節還搭在門板上。

於好把話筒捂到嘴邊,匆匆一聲:「不跟你說了,我有事。」

掛了電話跟個燙手山芋似的甩到一邊,佯裝鎮定地靠坐在椅子上等他進去。

陸懷征直起身,走進去,靠著她的桌旁,胳膊抱在胸前,彎腰低頭去看她,發現她耳根泛著紅光,目光下意識去掃她剛才甩開的手機,已經黑屏了,又轉回頭,「跟誰打電話?臉這麼紅?」

於好側開眼,自覺避開他咄咄的視線,「跟我師姐,你認識的,趙黛琳。」

「師姐說什麼了,」他放下胳膊,雙手撐在桌沿,仍是低著頭看她,「害羞?」

「沒什麼,瞎扯。」

陸懷征笑起來,咳了聲,故作嚴肅,扣扣桌板:「給你師姐打電話。」

於好獃獃地抬頭看他,一字一句跟打字機似的一愣一愣的:「打電話做什麼。」

陸懷征雙手還撐在桌板旁,隨手撈過她丟在一旁的手機,晃了晃,一派正經:「我在委內瑞拉留學的時候,學過一種偵察術,可以通過這通電話反偵察出你們上一通的通話內容。這在國外很普遍,沒見過?」

於好懵懵懂懂搖頭。

陸懷征把手機遞過去,點了下:「來,打過去看看,讓你見識一下。」

於好想到剛才的對話,大腦瑟地縮緊,「不打。」

見她這緊張樣兒,陸懷征決定不逗她了,低著頭把手機放下,這才笑起來,那黢黑的眼神頗具深意,「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信?啊?不是學測謊的嗎?」

「為什麼你說謊……」

「說得跟真的似的?」他笑得不以為意。

人在說謊時,會有些下意識的動作這是初級的測謊,在案犯審訊中面對初級的說謊者於好的判斷綽綽有餘,但面對有些心理素質高的,她就需要配合心率還有一些特殊的模式才能判定,光憑一次談話很難看出對方是否撒謊。

「我在委內瑞拉沒學過什麼通話監聽的反偵察術,但我跟fbi的情報員學過怎麼成功躲避測謊儀,所以你不用沮喪。」

「為什麼要學這個?」

他聳肩,沒答。

於好卻反應過來了,大概是怕以後落入恐怖或者其他組織的手裡,泄露軍情機密?

她又想到在場站陸懷征跟那新兵說的話。

這就是一份普通的工作,沒什麼特殊標籤。

轉學之後,她曾不止一次幻想過,成年的陸懷征該是什麼樣兒?有沒有變壞,會不會成為紳士,亦或者是事業有成的商界精英。甚至有想過,他那麼不愛學習,以後會不會賺不到錢,養不活自己,在大橋底下要飯,如果她碰見了,要不要給錢呢?

唯獨沒想過他會去當兵。

後來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其實他這樣的人在哪兒都應該混得不錯,他以前就沒什麼戾氣,負能量都自己消化,不愛跟人碎嘴,對身邊朋友的缺點也從來不苛責。

她早該想到的。

他雖然沒個正經,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從不妥協,就比如軍訓那次,這麼熱血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變壞。

「你平時都不走軍人特殊通道么?」於好問。

陸懷征一愣,反應過來,沒什麼情緒地說:「沒怎麼出去過,公幹出差開會也都是跟領導車,也不太喜歡被人當特殊人群對待,有種關愛智障的感覺。」

聽到這,於好忍俊不禁,撲哧笑了出來,淺淺的梨渦漾在嘴邊。

陸懷征靠在桌上,雙手抄在兜里,歪著腦袋看她笑了會兒,眼神煌煌如流星墜過,像在看什麼稀罕物件,然後自己也低頭笑著轉開頭。

兩人都勾著嘴角,掩不住。

窗外的蔓藤靜悄悄融進籬笆里,似在牆角開了一朵不知名的花,嬌艷站立,氣氛融洽。

靜了一瞬,陸懷征再次敲了敲她的桌子。

「給你師姐打個電話。」

於好收住笑,「啊?還打啊?」

「三點有個會,領導讓她過來,你倆一起。」

「所以你剛才是真的找她有事情。」

「不然?」

……

還是上回的會議室,不過這次韓教授不在,身邊換成了趙黛琳,於好坐在位置上,差點兒被趙黛琳扭斷手。

陸懷征穿著軍裝坐在對面,認真聽領導布置任務。

趙黛琳下了重手,狠狠在於好手上掐了一把,直接掐紅了,於好疼得直吸氣,動作有點大,引得對面男人往這邊淡瞥了眼,面色冷峻,神情嚴肅,示意於好認真點。

於好咬著牙轉頭瞪了眼趙黛琳。

趙黛琳悻悻收回手,唇語表示,等會兒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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