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愛別離(03)

窗外花香四溢,靜了一瞬,於好正等韓教授問她為什麼不去呢,韓志琛直接拿起桌上的一摞文件夾在腋下步履匆匆行至門口,頭也沒回,擺擺手說,「不去就不去吧,你正好把明天出差的資料準備一下。」

「……」

軍分區。

韓志琛被人領到會議室,栗鴻文和幾位領導已經在等了,他真誠地笑著致歉:「實在抱歉,明天要出差,今天下午一直忙,剛接到通知就趕過來了。」

栗鴻文站起來,隔著桌子與他握手,笑著問:「小於沒來?」

韓志琛頷首,「收拾明天出差要用的資料,沒讓她過來。」

栗鴻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一一為他介紹完在座的幾位領導,簡單照過面後,韓志琛剛準備扶著椅子坐下,陸懷征就穿著常服從後方過來,一聲韓教授又把他從椅子上給叫起來。

韓志琛點頭。

陸懷征又朝栗鴻文那邊幾個領導打了個板正的軍禮,得到首肯,才脫帽入座。

栗鴻文問他,「反恐演習結束了?」

陸懷征拉開椅子,嗯了聲。

「揪出來沒?」

「一根毛都沒剩。」他坐下。

栗鴻文樂,「你倒是給李指導留點面子啊。」

陸懷征斜他一眼,「真槍實彈可沒人給你留面子。」

栗鴻文轉念一想,倒也是,「等會會議結束,你讓老李來趟我辦公室。」

「嗯。」

陸懷征靠在椅子上,目光散漫,答得很心不在焉。

栗鴻文拿手肘捅他胳膊,冷不丁點破:「別找了,人沒來。」

陸懷征撓撓鼻尖,乾咳了聲,低下頭,裝模做樣不吭聲。

栗鴻文謔他,小樣兒。

陸懷征其實也沒多想,於好不來也許有其他事情吧,她從前就性子冷淡,除了學習,對其他的事兒向來不上心,放他鴿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兩人又這麼多年沒見,除去高中那一年,兩人對彼此的過去都不甚了解,用一句話形容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低頭無奈笑笑。

「懷征。」

旁邊領導叫他,陸懷征抬頭望過去,「在。」

「小劉請產假的這三個月,組織上跟韓教授商量,他們那邊願意派一名研究員過來跟進,另外定時開展心理疏通講座,每年定期的心理測評,戰後心理監測。」領導說到這頓了下,拿筆敲了敲桌子,「正好你們一年一度的心理測評時間也到了,就定在這月底,時間上只能麻煩韓教授盡量配合你們的時間。」

韓志琛表示沒問題,「這件事我可以讓我學生跟進。」

領導點頭,又看向韓志琛,笑著說:「別看他們平日里嚴肅,其實也都是半大孩子,年紀都不大,私底下也都調皮搗蛋,但都是隊里的精銳兵,就牢您費心。」

韓志琛點頭會意,「那是應該的,等我外出調研回來,就立馬把這件事落實下去。」

栗鴻文看了眼韓志琛,添了把火:「那就讓於好來吧,她之前來過,跟戰士們也都熟悉。」

韓志琛笑眯眯地說:「這我可做不了主。」

栗鴻文嘿了聲,「你學生,你還做不了主?」

韓志琛:「於好事情多,她手上還有幾個課題,還有學生要帶,我不可能把她派過來給你們做三個月的專員輔導。她可以負責這塊,你們有什麼特別困難的問題可以找她,普通的諮詢,我其他學生也行。」

栗鴻文剛要說話,被一旁的領導抬手打斷,「就是你說的那個學生?測謊很厲害的?」

韓志琛點頭,「對。她算是個比較特別的孩子,也不善交際,你們專員輔導在部隊待的時間太長,我怕她不適應,再者把你們陸隊長給得罪了,那就不好了。」後半句話說得就有些告狀的意味了。

韓志琛這人護短的很,陸懷征先前懟於好的那幾次他都記著呢。

陸懷征撓撓眉,不說話。

栗鴻文也是個護犢子,「老韓,這你就不知道了,懷征這人風評賊好,不信你問幾個領導,他對人向來和善,從沒怎麼跟人急過眼,脾氣也是一等一的好,得罪了誰都得罪不了他。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領導洞若觀火,自然聽出韓志琛話里的意思,摘下帽子捋了捋頂上那稀疏的幾根毛,問陸懷征:「怎麼,你訓人姑娘了?」

陸懷征低頭笑,「哪敢。」

領導知道他脾氣,哼一聲,跟韓志琛說:「當兵的脾氣直,都不太會說話,別見怪,不然哪能到現在還單著,這事兒就聽您安排,派誰都一樣,我們對您百分百的信任。」

韓志琛笑著點頭。

話雖這麼說,回去還是把這事兒交給了於好。

「這事兒就交給你和趙黛琳了,我已經跟領導打過招呼了,陸懷征那小子要是敢欺負你,你就寫投訴信,我給你轉交他們軍分區最高領導。」

於好咬著筆帽愣愣地看著他。

韓志琛已經絲毫不給她反駁的機會,把一旁的趙黛琳也直接拉過來,緊急開會。

「茲事體大,不敢含糊,你倆是我最信任的學生,交給你們我放心,部隊里禁忌多,黛琳你幫襯點於好。老栗本來還想讓你們住在部隊里,我堅決不同意,你倆都沒結婚,跟一幫大老爺們住在一起多磕磣。」

趙黛琳倒是頗感遺憾,「住一起也挺好的啊。」

韓志琛瞪她,「要不我現在打電話給栗參謀,讓他給你留一間?」

趙黛琳忙揮手,「別別別。」

韓志琛轉而看向於好,後者正出神地望著窗外的桃樹,三月枝頭不知道什麼時候綻出了幾朵艷紅的桃花,他順著於好的視線望過去,也沒看出什麼,拿筆尖敲了敲桌板。

「丫頭別發獃了。」

於好冷靜轉回頭,「哦。」

「……」韓志琛繼續說:「你跟趙黛琳調和下時間,一三五你去,或者二四六,這樣,其餘的時間回院里,我有其他任務交給你,另外每周的座談會不要忘了參加,論文也不要忘了寫,你今年的職稱也別鬆懈了。」

「好。」

其實這才是她的人生,寫不完的論文,評不完的職稱。

……

於好在外省參加調研一周,最後一天的時候,收到一條簡訊,陸懷徵發的。

她當時在開會,低頭看了眼,就把手機鎖了。

晚上絞盡腦汁寫完論文,起身倒水的時候,手機安安靜靜躺在桌上,她重新看了眼那條簡訊,內容很簡潔。

什麼時候回。

於好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想,還喜歡他么?

喜歡。

可是又沒那麼濃烈,這種感覺很淡。陸懷征這三個字,就像是被人用筆牢牢刻在她內心深處,她怕被人提及,怕受傷,被自己用淺淺一層細沙平鋪粉飾,不見風日時,倒也太平。

偶有風吹草動,起些波瀾,那些細沙就被輕輕吹開,遮不住,心事便也都露了出來,她倉惶想要掩回去,卻發現,也是徒勞。

生他氣,還是想要看見他。

看見簡訊,還是忍不住想要回。

十二年了,她發現這個男人對她還是很有吸引力。

於好百無聊賴刷著手機,她統共五十來個好友,朋友圈幾乎都是李瑤辛那個朋友圈狂魔的刷屏,李瑤辛真的很愛發朋友圈,吃根香腸都要發一條。

不過,於好挺喜歡的,這樣顯得她朋友圈有煙火氣,不是一味冷冰冰的實驗報告,她還挺熱衷於給李瑤辛點贊,幾乎李瑤辛的每一條朋友圈,她都有贊過。

結束調研,於好回本市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軍分區報道。

軍分區的心理辦公室在三樓,挺安靜,平時沒什麼人,後來於好才知道,隔壁就是陸懷征的辦公室,不過他平時不在,基本上都在實戰,有時候作戰服沒換,大汗淋漓地抱著帽子從樓下跑上來的時候,於好剛好下去撞見。

不過,於好都沒理過他,穿著白大褂,淡定地插兜從樓上下去。

這天中午。

陸懷征戰訓結束,今天的訓練內容是緊急包紮,為了逼真,他特意讓空勤食堂的幾位師傅弄了點豬血塗在身上和臉上。結果有個新兵蛋子一緊張把整袋豬血潑在他身上,看上去特「鮮血淋漓」,特「逼真」。

回去換衣服的時候迎頭把幾個老師傅嚇的,還以為他中埋伏了。

「你這『傷』不輕吶。」

陸懷征低頭笑笑,想說鬧著玩呢,餘光瞥見前方來了一人,話鋒一轉,故作痛苦:「真不輕,胳膊差點兒廢了。」

於好聽見這話停了腳步。

這次沒不搭理他,幾步跑到他面前,掀著他的胳膊左看右看,「怎麼弄的?」

陸懷征垂眼睨她,故作抽疼,擰著眉梢一臉痛苦隱忍的模樣,滿口胡扯:「演習中埋伏了。」

於好有點不信,「瞎扯吧?」

甩掉他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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