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徐燕時剛想說你想多了,廁所燈「茲拉」黑了下,一暗又瞬間恢複。

緊接著老慶從裡頭出來,「怎麼了?」

下一秒,轉頭看見立在男廁門口的向園,他目光猶疑地咦了聲,向園沒躲,就那麼干站著戳在那兒。

洗手池邊上的兩男人循聲回頭。

徐燕時目光一緊,似是沒想到她會從車上下來。

向園旋踵間,腳步猶停,似有話要問。

到底顧及他兄弟們在場,不忍下他面子。忍了忍,只說了句:「我就是來看看,你們好了沒?我好像來早了,我去外面等你們。」

林凱瑞剛想拿手去捅捅一旁的人,問他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身邊一空,不及他回神,轉眼隔壁衛生間傳來一聲「砰」地關門聲。

林凱瑞和老慶互視一眼。

男隔間拳肉搏擊聲斷斷續續,老鬼罵罵咧咧的聲音不斷從裡頭傳來。

林凱瑞抽著煙,勸了句:「差不多停了,找人送醫院。」

酒經過剛才一通鬧,早已沒人了。

女衛生間乾淨也空蕩,窗敞著,風股股湧進來,風中還帶點女士脂粉味,像是舊時的水粉,蓬蓬蕩蕩在空氣中。

向園靠著洗手池的檯子。

徐燕時靠著門,目光筆直對著她,後者時而盯著地面,時而盯著窗外,反正就是不看他。

徐燕時低頭看了眼手錶,十一點五十。

「你哥呢?」

向園看著窗外,燈火通明,星輝映著她雙眼,「在車裡。」

「擔心我?」

男人雙手抄兜,一步步朝她過去。

三四步的距離,他轉眼到她面前,頭髮利落乾淨,一身黑,裡頭藏青衛衣本就顯得年輕,眉眼極俊,外頭那件敞著的黑羽絨服鬆鬆地穿在他身上,成熟懶散,嘴角還掛著彩。

這模樣全然是電影里剛打完架的流氓,可他偏又帶了三分冷淡,這架要是再為個姑娘打得,但凡是個姑娘都承受不住恐怕。

向園思緒紊亂,心緒不寧地看著他。

卻見他最後站停在自己面前,將她結結實實圈在自己身下,氣息灼熱,微微彎下腰,故意壓低聲在她耳邊:「我好像嘴巴有點疼。」

向園背著鏡子,他對著,看著鏡中的自己,說完還故意倒吸了口氣裝作疼得不行得模樣。

她耳朵極其敏感,平日里說話湊近點,她就忍不住抖。

這會他唇都快貼上了,若有似無的,男人很惡劣。

她剋制著身子,還是微微顫了下。徐燕時笑得不行。

向園更氣,卻受不住他這麼調戲,還是低聲說:「等會讓林凱瑞送你去醫院,下次別打架了。」

徐燕時直起身,低垂著眼,睨著她,半晌後,他低頭,似乎要親她。

向園下意識身子後仰,避開。

徐燕時直接拿自己敞著的羽絨服把她整個人包進來,緊緊貼著她。

儘管兩個人私底下在家裡纏綿的時候,他也沒有這麼緊湊地貼過她,尤其是下半身,都會跟她保持一點點的距離和空隙。

這點讓向園很有安全感,不會被男人的異樣感覺到尷尬。

這會,兩人是嚴絲合縫地貼著,雖沒有低頭親她,徐燕時整個人緊緊貼著她,將她頂在洗頭台上,似乎也是氣急了:「躲什麼?」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亂。

林凱瑞找人把那倆送去了醫院,家冕見盧駿良和狄朗被拖走,這才進來找向園,逮著老慶問:「我妹呢?」

兄弟幾個使勁打眼色,齊力掩護:「不知道啊。你見了嗎?」

「沒見啊,剛不是上樓了嗎?」

「對啊,上樓了啊。」

家冕轉身去樓上找了,咯噔咯噔踩著樓梯直響,沒一會兒又從樓上下來。

目光下意識轉向一旁的女廁所,門關著,這回連燈都關了。

家冕覺得不對勁,要闖進去,老慶往門口一堵,胳膊肘撐著門框,手掌壓著後腦勺,美人魚姿勢,兩百斤肥肉看得妖嬈又嫵媚:「真不在裡面,我們剛剛找過了。」

家冕急了:「那他媽我妹妹能去哪!!!!」

「母雞啊。」

……

衛生間內,燈關了,昏暗一片,就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勉強能瞧清彼此的臉。

徐燕時用羽絨衣裹著向園。

兩人心跳都砰砰砰加快,隔著衣料,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呼吸漸漸急促,熱氣拱著她,她仰著頭,他低頭,鼻息糾纏濕熱。

向園神智尚在,手抵在他結實的胸膛處,把自己跟他微微隔開了一些距離,輕輕推了下:「我哥找我,我要走了。」

徐燕時抱著她又緊了些,牢牢把人鎖在自己懷裡,似乎沒聽見她說什麼,固執地問她:「我問你躲什麼?親都不讓親了?」

「沒有,」她撇開頭,「我……」

嘴被人堵住,他不由分說的地咬住她的下唇,拉扯,吮含,重舔。

一個強勢,卻又帶著莫名示好般的吻落下來。

與此同時,窗外砰然炸響,煙花盛放,五顏六色的光在一瞬間照亮了這座城市。

門外,老慶和老鬼相互依偎,又互相嫌棄。

「想不到新的一年,我居然是跟你在廁所門口,度過了這個十二點。」

林凱瑞沉默地在一旁點了支煙,思緒早已飛走。

胡思琪坐在車裡,她看著滿城煙火,心下卻凄然。

家冕懵懵然也轉頭看向窗外,他眼底火光明明滅滅,一如他這十二年的撲湯蹈火,在這場煙火盛世中,終了,漸滅。似前所未有的輕鬆。

張毅坐在樓梯口,不知在笑什麼,笑他自己,也或許是笑這幫兄弟,又或許是笑他們終於找到了過去的自己,直到眼角笑出了淚花。

「真好,又是新的一年了。」

門內,煙火光芒瞬變,如夢似幻間,向園被人吻得熱火朝天,迷濛間,睜眼看見,整個房間里光影變幻,好似大夢一場,男人鬆開她,低頭拿額頭輕輕蹭她的,低聲在她耳邊道——

「新年快樂。」

向園搭著他的肩,下意識低聲低喃著隨了句:「新年快樂,徐燕時。」

「本來怕你擔心,不想告訴你的。」

向園看著他,眼底已輕顫。

他笑:「緊張什麼,不是什麼大事。」

「你說。」

「我父親走了,確切地說,現在已經不是我父親了,他組建了新家庭帶走了徐成禮,給我留了一筆錢,跟我斷絕了關係。」

向園眨了下眼,不知道為什麼,眼淚直接滾下來,她自己都渾然不覺。

徐燕時用拇指替她擦去,似乎是自嘲:「我好像又混帳了?」

她快速調整了一下狀態,低頭:「老慶他們來陪你過年么?」

「嗯。」

「為什麼又告訴我?你不是什麼都喜歡扛著么?」

如果不是今天晚上,向園都不敢想像,這個男人會把這件事扛到什麼時候才告訴她。

徐燕時手還扶著她的臉,視線微壓低,深深地看著她。

他看她的時候,眼底彷彿都如狂風驟雨般具有侵佔性,而此刻卻透著隱忍和竭力剋制,甚至是還有一點無奈地對她說:「怕你離開我。」

旋即,劈頭蓋臉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發梢、眉間、眼睛、鼻尖……

向園愣愣地被他捏著下巴,被迫微仰著頭,睜著雙眼睛,看他一點點親自己。

然後是耳廓,唇角。

向園收自動自發地勾上他的脖子。

他最後埋首在她脖頸間,聞著她細膩的女人香,悶悶地說:「不管錯沒錯,我都認,我能哄你,別人不定能,錯過我很可惜,所以別離開我。」

他轉首來到鎖骨間,漫不經心地低吮。

向園顫得不行,他好像很興奮:「你很懂事,在老慶他們面前給足了我面子。沒當著他們的面跟我吵架,你是真的非常知道怎麼抓男人的心,還是只是因為太喜歡我不想駁我面子?」

……

這男人真的每句話都該死的直白又騷。

「那你到底是不是因為封俊才追我的?」

他從她懷裡起來,兩人稍拉開些距離,不知是窗外的光映的,還是什麼,他眼睛有點紅:「我說是,你怎麼辦?」

「分手。」

「你捨得?」他挑眉。

她如實說:「不捨得也得分,我很討厭別人騙我,但我心裡覺得你應該不是。」

他笑:「那你剛才鬧什麼脾氣?」

被識破,「就很想知道你到底怎麼想的。」

他拎拎她耳朵,「沒安全感了?」

向園眼神上下一掃,似掌握了上風,「沒安全感的是你?」

他一笑,認了。

煙火過後,門外的家冕又開始找向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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