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府內,五格福晉在這短短半年裡瘦成了一把人干,兩腮的肉都癟下去了。她目光尖銳的盯著站在下頭的嬤嬤,道:「既然老爺都這麼吩咐了,你照做就是。不用來問我。」
嬤嬤是為了將要嫁給大阿哥的六姑娘來問關於嫁妝和陪嫁的事,因為五格福晉是嫡母,這些如果討個吉利的話都要由她親手來做。像是給姑娘的鋪蓋等,最好都是由額娘親手來做。
五格是這麼吩咐的,在他看來這是皇上還沒有放棄承恩公府,自然希望一切盡善盡美。
可因為這件事他已經多日不曾回到後頭來親自跟自家福晉商量一下了,只是草草的讓嬤嬤來說一聲。
不料,五格福晉想到這個心裡就像是燒起了一把火。
她嫁給五格多年,以前是她是小媳婦,上頭一堆嫂子壓著,連痛快說話都不敢。生下的孩子中死了三個,才活了剛安一個。她把剛安當命根子,誰知天降橫禍,剛安不但丟了差事,還被五格給親手打廢了!
現在滿府都在高興,高興六丫頭一步登天了,救了承恩公府!
誰還記得剛安……
晚上,五格聽了嬤嬤的話,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福晉這裡。本來想跟她說說道理,結果見她瘦得衣服都空了大半,坐在燈下拭淚,他滿肚皮的話就都咽回去了。
「六丫的事,要不我把大嫂請回來,托給她?」五格故意這麼說。
果然見自家福晉一下子就把頭抬起來了,氣沖沖道:「你這是想讓外頭的人都罵我?」
五格嘆氣,坐下道:「……我哪是這個意思?不過是怕你累著。」
他看著福晉,問:「剛安現在怎麼樣了?」
五格福晉:「你還知道問?」提起兒子她就傷心,「人都快廢了,現在書也不讀,出不樂意出去玩,連他福晉都不想見,只悶在書房裡。」
五格嘆道:「不然,我把剛安的兩個兒子放到你這裡養吧。」
五格福晉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五格掃了她一眼,嘆道:「剛安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家族傳承不能斷,我先把剛安的兒子接出來,免得讓他帶壞了。我親自教,日後就看他們中間有沒有頂用的能出來接這個府了。」
五格福晉這些日子擔心的就是剛安廢了,五格會起意把承恩公府的爵位交給其他兒子。所以一聽這個眼睛裡立刻就有了光彩。
五格道:「這下你放心了?」
五格福晉不好意思的站起來想去給五格端茶來,他擺擺手讓她坐著,苦笑道:「夫妻兩個不用這麼客套。那六丫的還是你來吧,六丫好了,對剛安也有好處。」
五格福晉這回就痛快應下來了,她道:「要不,我進宮給娘娘請個安?」也算是替六丫探探路,如果能在長春宮見一見戴佳氏就好了。
論起家世來,戴佳氏絕對比不上他們一等公府的姑娘。
五格猶豫了下,道:「娘娘從年前就告病……」過年時他們也就是在長春宮外磕了個頭。
五格福晉還真打聽過,道:「聽說最近是好些了,太醫院那裡沒有什麼大消息。」宮中如皇后這等身份的人,如果真的御體有恙,那太醫院裡的二位院判不可能每天還是悠閑自在的準點上下班。
五格這才點了頭,第二天五格福晉就迫不及待的遞了牌子進去。
長春宮裡,元英聽庄嬤嬤說起時還有些奇怪:「……有牌子遞進來?還是承恩公府的?」
庄嬤嬤激動的連連點頭,幾乎不等元英說就上前把她扶起來,也不管皇后現在這經念完了沒,扶著她就往前頭走,一面道:「主子,說不定這是萬歲的意思呢?肯讓您見娘家人,這就是好事啊!」
元英也不免加快腳步,回屋真的看到請見的牌子了才相信。
「明天就叫他們進來吧。」她道。
以前她以為長春宮就夠靜了,現在她才知道什麼叫真的『清靜』。皇上並沒有封了長春宮,也沒有限制她去哪裡,整個紫禁城,東西六宮裡隨她的便。
可是貴妃在圓明園,太后在暢春園。宮裡兩個公主都嫁出去了,扎喇芬現在就是跟著太后,太后去哪裡,她就跟著走。
宮裡現在除了還沒出宮的太妃們,西六宮裡只剩下一個宋氏還算是她這邊的人。
其實也不算。宋氏順從的讓人都看不穿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是更親近照顧了宜爾哈和扎喇芬的貴妃?還是她?
明明從府里時就一直依附著她生活的宋氏,到今天她卻連她都看不清了。
庄嬤嬤勸她:「那寧嬪請恪嬪搬到咸福宮,她不是沒搬嗎?這就說明她是心裡向著主子的。」
元英苦笑:「……讓她一個有兩個和碩公主女兒的嬪去看庶妃的臉色過日子?」
庄嬤嬤啞口無言,罵起武氏來:「好歹不像那個武氏!自己是個嬪就能去拍庶妃的馬屁!真是不要臉!」
元英卻覺得武氏這麼做並不奇怪。以前她明明被貴妃奪了寵愛,轉頭就能去捧貴妃。可見這人本性就是能屈能伸的。
……比她強。
元英總在想,如果她也能軟和些,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第二天見到了五格福晉,元英聽愣了:「……你說萬歲把六格格指給弘暉了?」
五格福晉一怔:「莫非娘娘還不知道?」
屋裡一時極靜,五格福晉只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太對的地方,只是她一時想不透。
庄嬤嬤趕緊出來道:「主子,您忘了?上次萬歲爺特意讓人來給您說的,說是要給大阿哥指個好的,您想想?」
五格福晉鬆了口氣,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六丫就是個平常丫頭,這是多虧了萬歲爺和娘娘抬舉她。咱們一家子都感念萬歲爺的恩德呢。」
五格福晉走後,元英坐在屋裡幾欲苦笑。
自己的兒子要娶自己的娘家侄女,她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元英平靜了下,讓庄嬤嬤去喊戴佳氏過來,再讓人去準備一些給戴佳氏的賞賜。
庄嬤嬤道:「主子是想先跟大福晉說一聲?」
元英木然道:「她只怕也早知道了。」只是現在跟人說,就她這個皇后不知道,估計也沒人信。「叫她來,不過是想安撫一二。雖然六格格的身份比她貴重些,但我還是盼著她們兩個別鬧氣。都是弘暉的妻子,她們最應該做的就是一起輔佐弘暉。」
庄嬤嬤聽了,這就去把戴佳氏請來了。路上還多勸了兩句,「大福晉別擔心,主子最是公正了。」
戴佳氏僵硬又無神的應道:「……嬤嬤說的是。」
圓明園裡正在說另一樁喜事。
弘昐自己手上沒差事,又道弘昀應該自己干,不然他插手被人說是搶弟弟功勞就不好了,道:「讓弘時幫你吧,我去給你蓋房子。」
說罷跑得不見影了。
弘時黑眼圈都熬出來了,偷偷給跟弘昀說:「我看二哥絕對是想出去玩了。」他也想QAQ
弘昀彷彿沒聽到,看著手裡的賬冊點頭,道:「還是我四弟寫得好,這一看就清楚多了。」
弘時寫匯總節略寫得頭都大了,一怒之下什麼都用一句話總結,如康熙三十三年,海陽縣,旱災;再如康熙三十四年秋,樂亭縣,蝗災。
就是這麼簡單。
結果山東幾個縣幾十年的東西,讓他會給匯總成了一個個數尺長的時間表。
弘昀看得只覺神清氣爽,一目了然。
弘時之前寫這個寫到幾乎要吐血,被這麼一誇頓覺疲憊全消,還滿身幹勁呢!
等弘昐出去忙了一天回來了,想跟兩個弟弟,特別是弘昀說下他那府邸的事,結果就見他出門前還抱怨個不停的弘時現在幹得別得多有勁了。
他在窗外看了一會兒就笑起來,進屋道:「都別忙了,弘時你今天有沒有看看遠處?」
弘時抬頭:「……啊?」
弘昐拉起這兩個弟弟,喊人在花園小亭里擺上酒菜,道:「正好我把弘昀府上的堪輿圖拿來了,咱們一會兒一起看。」
到了花園裡,兄弟仨人免不了說起近日京中的事。
弘昀道:「明天要不要去園子里給額娘請個安?咱們有幾天沒去了?」
弘昐默數起來,倒是弘時挾了一筷子涼拌豬耳朵塞進嘴裡,嚼得格格響道:「阿瑪才剛回來,園子里還有新修的薔薇園呢,我覺得吧,額娘現在未必能顧得上咱們,豈不聞一日不見,如隔……」
弘昀拿著碗灌了他一嘴酸梅湯:「占著嘴都堵不上你的嘴!」
自從那次的事後,弘昐府里已經看不到一壺酒了。
那幾日的驚心動魄現在想起還常常讓他睡不著覺。弘昐在那天才感覺到皇阿瑪對額娘,對他們每一個人有多重要。他出一點事,他們頭頂上的天就塌了。
弘昐沉吟起來,半晌沒說話。
弘昀和弘時發現後也沒打擾他。弘昐是他們所有人的兄長,更是幾個弟弟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