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人在九重 第一章 蛻變

隔了幾日,彷彿沒聽說四爺在朝上提起要把十三爺的額娘改葬到康熙爺的身邊去,李薇悄悄鬆了口氣。

四爺也對她說:「朕問過十三了,他把這事給推了。朕也不好勉強他。」說完對她來了句,「這下放心了吧?」

他輕輕嘆了口氣,握著她的手低聲道:「最近在寧壽宮受氣了吧?」

「沒有。」李薇道,太后一點都沒提起來。「娘娘還是向著萬歲的,不但沒再提起,還對我說章佳氏早年侍奉先帝十分恭敬,何況又有兩位公主撫蒙。」還都早夭。

太后的意思是,哪怕只看在章佳氏和那兩位早逝的公主的份上,隨葬先帝也是敏皇貴妃當得起的。

說來說去倒成太后說服她了。

這些日子她和皇后都常去寧壽宮,到最後卻發現根本沒有她們發揮的餘地。

太后把所有的話都說盡了,說得滴水不漏。說得都讓李薇佩服,這才是侍候先帝一輩子,不曾犯過一個錯的德妃。

四爺聽她說完後卻似乎有些失望,只是輕輕哦了聲。

這些日子,他常常陷入深思中。

修仙的書不再看了,戲本子也不再翻了。甚至回到東五間後,奏摺等公事也不再帶回來繼續干。

取而代之的是康熙爺批閱的奏摺。

滿屋都是奏摺,明黃色的緞皮,茶色的紙皮,藍布的不知道是什麼皮的。堆得到處都是。蘇培盛等太監都不許進屋侍候了。她帶著玉煙過來時,只有她能進去,玉煙都被攔在了外頭。

連她進去後看到這一屋子『寶貝』都動也不敢動了。

四爺捧著摺子看,看完就想。她還奇怪他怎麼不做筆記,要知道他是很愛做筆記的。結果看了半個月後他就開始做筆記了。

其實更像是讀後感,寫起來都是長篇大論。

寫完自己還看,看著看著有時就叫人點火盆來燒了,然後鋪紙再寫。

見他如此,她小心的問他是不是最近她別過來的好?

四爺還怔了下,道:「你在這裡陪著朕挺好的……」說完,他反應了下,走到門前看庭院里已經開始泛黃的樹葉,恍然道:「都已經是深秋了……」

李薇順著他說:「是啊,最近都換上葛衣了。」

他點頭,回身囑咐她:「過年時事情多,你這些日子忙的話就不必兩邊跑了。」

李薇:「……」

——她想說萬歲您還忘了一件事。不是頒金節,不是過年,甚至不是您的聖壽。

而是該除服了。

她這麼一說,他更愣了,好像一時不知今夕是何夕。

等取來行事曆和禮部、內務府等處送來的請示除服將近的摺子時,他才想起來。

「朕都忘了。」他道。

他這幾天里過的既快如瞬息,又漫長的像是隔世,看著這些摺子都覺得好似過了好幾年。

除服這件大事,四爺只好讓人先把這些摺子都收起來,他親手做了很多書籤和小條子,或夾或粘在他的讀書筆記上,然後全都收到放擺在東五間書桌旁邊的一個大立櫃里,黃銅的小鑰匙就收在他的荷包里。

幸好,在四爺批了摺子後,前朝後宮早就忙碌起來了。四爺雖然想起來的太晚,但各種祭禮啊人員啊名單啊都準備好了,他到時只要出場就行了。

禮部等也都給皇上發了行事曆,指點他在哪天,哪個時辰,到什麼地方,做什麼,跟他一起參加儀式的人都有誰,大概會耗時多久等等。

一拿到關於大禮的行事曆,四爺又犯毛病了,只人員一項就又刪又改,誰站在哪裡,排在第幾行第幾位,離他多久,錯一步半步等等。

李薇已經明白他就是這個性子,他這樣才爽,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儀式進行了一天,天還沒亮就開始,下午四點時就結束了。她回到永壽宮時是五點。可是真心累得連話都不想說,脫了衣服就倒在床上,一路睡到了養心殿來喊人。

民間不管是紅白事都要請客吃飯,不過平時上墳就不用請大客了,但自家人要坐下來用頓飯。

四爺就把吃飯的地方定在了寧壽宮,除太皇太后就住在寧壽宮裡要參加外,宜太妃等都是賞了一桌席面,人就不讓過來了。

開席後,太皇太后用過一杯酒就起身說今天太累了要回去休息,讓大家繼續不用管她。

李薇她們才剛剛坐下又要趕緊起來恭送。

太皇太后是這裡最大的,她要走就真走了,太后做為兒媳親自送太皇太后回屋後才回來。在這段時間裡,李薇等人可以歸座,可以喝酒,但不能動筷子。

李薇坐得比較靠前,皇后居左她居右。四爺給排得座位是皇后那邊是三福晉到九福晉,她這邊是十福晉到十四福晉。

郭羅絡氏沒進來。

說從今往後都要這麼坐。

這個座位還是安排得很科學的,一邊五個一模一樣,皇后那邊的除了三福晉跟皇后之前有些交情外,其他都是悶葫蘆。李薇這邊交情好的兆佳氏和完顏氏都坐在後面,排在前頭的十福晉除了一開始問了好之後就一聲不吭了。

這麼著她就覺得自在多了,坐下後見沒人能越過十福晉靠過來真是慶幸了不少。

日後大典禮時都就這樣就更輕鬆了。

平時在永壽宮裡應酬交際還行,大典禮時累得像狗一樣,真心是不願意再多笑一下,或多說一句話的。

果然只要四爺插手,那就妥貼得不得了。

太后大概也是在後面洗漱了下,出來後連衣服都換了,讓他們不要拘束。

可人人都穿著大禮服,這不是說說就能不拘束的。

就她現在抬個手臂都覺得胳膊里別著條鋼筋呢,連打彎都難。

太后歸座後,前頭四爺又晉菜過來。

給底下人送菜叫賞,給太后送菜是孝心。

所以只有太后坐著,她們都要站起來恭迎四爺給太后送孝心。

讓李薇驚訝的是,四爺送來的菜,太后只是一樣挾了一筷子,剩下的就一直在吃邊邊角角的菜。侍膳的宮女聽太后的,一直都在布角落裡的菜。

冷盤過,熱菜過,湯過,面點過。

這個宴會吃的純粹是熬過去的,李薇沒吃多少東西,一看太監來換膳桌就在心裡算這是吃到哪裡了。

等最後一道面點撤下,再上茶來後,她真心鬆了口氣。

殿中的人估計也都差不多。就連坐在上首的太后都是端起茶來輕輕抿了一口就放下,淡笑道:「晚了,我就不多留你們了,日後常進來陪我說話。」

眾人放下茶盞,齊聲告退。

李薇是隨眾人一道退出去的,皇后留了一步。

不過她在外面上肩輿時看到皇后也出來了。

晚上,見著四爺後他看著也跟除服前沒什麼不同。東五間里又擺滿了奏摺,他還在繼續用功努力。

李薇就沒有去打擾他,坐下盤算接下來的事。

弘時和弘昤的生日都在最近,但在宮裡專為他們辦生日不可能,宮裡就沒有小孩子過生日的。除非是大生日或整生日,會小小的慶祝一下。

他們這裡,她這個當額娘的親手做件衣服,再各準備一件禮物就行了。

看到四爺在那裡埋頭用功,她乾脆替他也給兩個孩子都各挑了件禮物。他要是到時想不起來也能應應急。

頒金節照舊就行。

跟著就是四爺的生日。弘昐說他們已經把給四爺的生日禮物準備好了,每個人寫一篇字。幾篇尚書房裡每個人給四爺準備的生辰禮都是寫篇字,三爺的兒子弘晟特別一點,連書帶畫來了一張。

李薇自己準備的還是一件親手做的衣服。倒是玉瓶進來說李家不但準備了李家給四爺的壽禮,還替她準備了一份,問要不要送進來。

她問是什麼?

玉瓶說是一對漢代的玉環,比男人巴掌還要略大些,大概只能掛在床帳里。

李薇當時就說了一句:「……真是有錢了啊。」

玉瓶道:「主子,依奴婢說真叫家裡人一點不準備也不可能。他們都說以前主子進宮時沒顧得上給您準備嫁妝……還打算給您買些地存著……」

李薇笑了:「……我是指著那地的出息貼補家用還是靠它吃飯啊?」

她這一笑,一殿的人都跪下了。

玉瓶連連叩頭道:「都是奴婢不中用,主子千萬息怒,顧惜身子要緊……」

玉煙和玉盞也過來勸她。

李薇還真沒生氣,玉瓶畢竟是嬤嬤,買地和給四爺置辦聖壽禮這事確實也不是她說了,李家人就能聽的。內眷的事她能插嘴,外面的事她還真插不上。

而且,李家也確實是在替她考慮。

她不能不識好歹。他們是想補償她,覺得她一個人在四爺的後宮裡掙扎太艱難,現在家裡有能力幫她了,就要趕緊幫她。

其實仔細一算就能算出來,從李家受封輕車都尉以來才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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