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九重自有春如海 第二十三章 心事

當天下午沒能回府。

四爺想得是回來見見素素和孩子們,隨便用點飯就可以準備回府了,人先回去,明天再把行李拉回去。

但李薇睡醒起來天都黑了。

她先看到帘子下透出來的外屋的燈光,張嘴喊人還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

玉瓶一直就守在門邊,聽到了就趕緊舉著燈進來,拉開床帳扶她起身,一邊給她拿衣服穿,一邊說,「老爺子已經回去了,是爺叫蘇培盛和二阿哥親自去送的,奴婢把主子給家裡人準備的東西都叫老爺子帶上了。」

她起來後人還乏得很,坐在梳妝台前只叫玉瓶梳了頭,也不上胭脂了,頭上只簡單簪了兩個花簪。

玉瓶還笑道:「咱們四阿哥又喜歡老爺子的棍子,剛才還說想跟著去家裡住呢。」

「這孩子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李薇也笑了,前頭兩個兒子跟他一比都很乖。弘時的精力特別充沛,一刻都閑不住。

掀帘子出去,四爺就坐在外屋的榻上。剛才她起來的地方是床,後來他們又挪到裡頭來了。

他抬頭笑看她,指著身前的地方說:「起了?給你們主子先盛一碗湯來。」

玉瓶趕緊去端來,看來是就在小茶爐上熱著的。

她還沒進屋,鯽魚湯的濃鮮味就飄過來了。她禁不住坐直身往前看,湯燉得濃白,裡頭滾了幾個鵪鶉蛋大小的魚丸,她吃了兩個才發現除了魚丸,還放了真的鵪鶉蛋。

用過一碗湯後,膳桌才抬上來。

她看四爺是吃過了,怕他聞到飯味噁心,就想避到別的屋子去吃。

她剛起身,四爺就抬頭道:「做什麼?把飯吃完再去看孩子。」

「你吃過了,再聞菜味不是難受嗎?我去那邊吃。」她說。

他笑了下,放下手裡的摺子:「我剛才也就用了一碗粥,這會兒正好餓了,咱倆一塊吃。」

吃飯時,他跟她說了皇上把鑲白旗給他的事,說起為什麼要挪回府里去。因為不但要接旨,接了旨後旗下的人都要來拜見磕頭,在園子里多有不便。

「這下要忙上一段了,爺知道你喜歡在這裡住,這次就先委屈你了。」他一邊說,一邊眉眼都笑開了,就算沒笑得把牙豁子都露出來,來個人一看到他就能明白他有多高興。

「那該有多少人來奉承我啊,收禮肯定能收到手抽筋。」她笑眯眯的。

四爺本來正給她挾一塊生滾魚片遞過來,被她這話一說就笑了,挾得魚片也掉到桌上了,侍膳太監趕緊過來收拾。

他放了筷子笑道:「要是你真那麼喜歡,我就叫蘇培盛把找你的帖子全給你拿去。」說完他就一臉認真的要喊蘇培盛進來,嚇得她趕緊說:「不用,不用。」

等他哈哈大笑時,她才知道他是在逗她。

撤了膳桌,四爺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去寫字,看她鋪上紙站在他身邊,他一面從筆山上挑筆,一面嘆了聲:「……這些日子寫得東西太多了。」

她開始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後來他叫蘇培盛取來一根條幅筆,另外在堂屋裡備了一張長條案,王朝卿不在,四爺就自己挑紙,裁紙,鋪在條案上。

屏氣凝神,然後一氣呵成。

一整個晚上,四爺都在寫狂草,長長的條幅被蘇培盛小心翼翼的鋪在一旁或掛起來,慢慢的整個屋子裡都沒有下腳的地方了。榻上、桌上,所有的地方都擺滿了。李薇叫玉瓶小心點進來把屋裡的零碎東西都拿出去,好騰出地方來。

雖然四爺寫的字實在太草,叫她必須要連蒙帶猜,但紙上的字幾乎快要騰空而出!大氣磅礴!

她看得心都快蹦出來了。

四爺放下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他喚人來把這些條幅都收起來,墨跡沒幹的都要小心些拿出去。

跟著他就看到素素站在一幅字前,兩手團著拳頭抵在胸口。他走過去把手搭在她的肩頭,還差點把她嚇得跳起來。

「怎麼了?」他把她摟到懷裡,看那幅上寫的是『恨天高』三個淋漓的大字。

恨天高!!

不管是字形還是字意都太直白了。

四爺皺了下眉,他剛才寫的時候只顧著宣洩了。這幅字就這麼裱起來肯定不行,叫人看到就說不清了。

蘇培盛把其他的都收完了,只有這條還擺著,本來只有李主子一個人看,後面四爺也跟著瞧。

李主子您要是想拍馬屁,趕緊拍好了好叫奴才們辦差啊。

蘇培盛試探的看了眼李薇。

李薇醒過神來,看四爺皺眉盯著這幅字,解釋了下:「……我就是看得有些喘不上氣來。」

蘇培盛:……李主子,你牛!

這種拍法還是頭回見。

四爺卻像是沒聽見,他親手把條幅拿起來,重新鋪到條案上,叫蘇培盛:「去拿幾個小碟子,再取石黃、石青、石綠、赭石、硃砂和太白過來。」

本以為主子們都要開始休息了,玉瓶幾個已經在準備鋪床和洗漱水了,結果一看四爺貌似還要作畫,只好先停了手上的活去準備顏料等物。

四爺調好顏色,在紙上試過後,在那幾個字的上頭添了一朵花瓣圓潤,層層疊疊的大花,花後描出綠意,葉葉伸展,葉下再伸出枝桿。

李薇到此時才看明白了:「茶花?」她在繡花樣子里見過這種花,好像叫:「六角……恨天高?」

這茶花據說長不高……

她捂著嘴忍不住笑了,叫四爺這麼一改,原來挺有氣魄的字馬上變了意思。

將字改畫,意思也改得不倫不類後,四爺總算是滿意了。但他也不打算把留著這幅了,放下筆就道:「拿走裱了之後就收起來吧。」

李薇發現了,馬上說:「等等,給我好嗎?」

四爺沒應了她,洗漱後兩人上了床,他道:「那幅字跟你的屋子不合,日後我再寫一幅給你。」

晚上她做了一個怪夢。夢裡她要去參加中考,結果七點起來後她還在家裡慢吞吞的吃早飯,一直拖到七點四十才出門。

騎上車她就想要遲到了,拐到菜市場前的那條拐角時,她還要先去學校拿準考證。然後她想抄近路,先從她的小學裡面穿過。這時孩子們都已經打第二節 上課鈴了,她從小學教學樓那邊往外跑,想著再抄個近路,結果跑上了二樓。

從小學出來,她想再抄個近路吧。又穿過了她的大學,還是東角側門。她從東門進去,穿過舊操場後面的那條小過道,穿了過道又跑到了大學家屬院那邊。這樣越繞越遠了啊,她在夢裡很著急的想。

最後,她想還是從小學那邊穿更近,她又繞回小學,這時已經黃昏了。

她艱難的從夢裡醒過來,窗外還是黑的,四爺睡得正香。她看到他就想,對了,她再也不用考試了。頓時整個人都輕鬆了,再倒下去就瞬間睡著了。

早上起來已經想不起來這個夢了,坐車回府時才回憶起來,然後就囧了。

她怎麼會現在還做考試趕不上這個夢?以前做這個夢都是快要考試前,論文沒寫完啦,跟男友分手前啦(是她甩他!)。

……難道要回府見到福晉能給她這麼大的壓力?

李薇都忍不住想感嘆,她沒想到在她的內心深處,福晉居然能帶給她這麼大的壓力。

車裡搖搖晃晃的,她突然很想嘆氣。掀起車窗帘子往外看,四爺騎著馬走在最前面,她覺得連他的背影都霸氣側漏起來。

成為鑲白旗的旗主,對四爺來說真是很激動,很高興吧……

玉瓶看她長長的嘆了口氣,想了下明白了,笑著勸她:「主子別擔心,回去還跟以前一樣,咱們把東小院的門一關,外頭誰來都不理,不就行了?福晉再厲害,也管不到咱們東小院里來。」

李薇不是很有信心的點頭:「……嗯。」

回到東小院後,趙全保上來行過禮就連珠炮般的說起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都有多少張帖子、多少份禮物,還有多少人等著來給她磕頭。

「咱們主子爺掌了鑲白旗,這些天來磕頭的人可不少呢!」趙全保走路都有風了,扶著李薇坐下後,玉盞送茶過來,也叫他接過放到她手邊,繼續道:「門房的人都說咱們主子爺不在府上,還有人就對著大門磕頭呢。」

趙全保長出一口氣,他是昨天下午送老覺爾察後就直接回府的。他回府時府門外還堵著不少人,這份熱鬧勁可比當年四爺管內務府、管戶部時還要風光啊。

李薇很想叫自己也高興起來,可她就是沒什麼勁,道:「行了,一回來就聽你說個不停……」

趙全保這才看出她面色不快,趕緊就要跪下請罪。

「去叫他們都收斂些,高興歸高興,但不許壞了規矩。不然……爺升了旗主,咱們這板子也跟著漲數。以前犯錯都是一人十板子,從今天起一人二十板子。有扛得過的儘管試試。」

她發了一通邪火,卻把院子里的人都嚇到了。趙全保幾乎是彎腰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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