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龍奪嫡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弟弟

前面,四爺選在一個花廳里招待的十三。

現在這個季節無法賞花,所以廳里的大軒窗全是關上的,門口的地方擺了一架屏風擋風。廳里就一張大圓桌,四爺位居上首,十三陪坐在左側下緣。

桌上已經擺滿了菜。

四爺叫倒酒侍候的人下去,親自執壺道:「今天咱們哥倆好好喝一杯,就不叫旁人來礙眼了。」

十三趕緊起身雙手擎著杯子迎上去,等四爺把酒倒好,他直接幹了,連干三杯後,四爺放下壺,拉他坐下,道:「行了,趕緊吃兩口菜壓一壓,你這臉已經紅了。回頭回了府再叫弟妹罵我。」

他又親自挾了一瓣松花蛋,舀了一勺鹽水花生放到十三的碟子里。

十三連忙使勁吃,把嘴塞得滿滿的,胡亂嚼嚼就硬吞下去。

這時,清燉羊腩和炭烤羊腿都送上來了,四爺指著十三面前道:「把羊腿給你十三爺放到這兒來。」

十三剛才連灌三杯冷酒,又連吞幾口冷盤,這會兒從喉嚨到胃裡都是涼的,看見清燉羊腩的鮮湯就想喝。可炭烤羊腿擺在面前,他還要馬上把腰刀拿出來,連片幾片烤肉下來,裝作吃得很香的樣子來吃。

幸好,蘇培盛可記得李主子說過的,主子爺用飯前最好先用一碗熱湯暖胃的話。這麼些天下來,四爺自己都習慣了。一見羊湯,就示意蘇培盛。

蘇培盛盛了兩碗,先奉給十三爺,這是客人,再給四爺端。結果他剛給四爺放下,一回頭就見十三爺已經端起小碗一飲而盡了!

四爺喝湯是自家人的叮嚀,見十三爺意外的也喜歡,親自給他盛了碗,道:「喜歡就多喝點。」

見十三點頭應是,四爺心裡也是很高興的,今天十三來的態度他都看到了,這個弟弟果然是打心底跟他親近的。老八那邊雖然也給了好處,可十三明顯能看出來誰對他是真心,誰是假意。

四爺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沒白忙。這個弟弟懂事,會記情,不是個忘恩負義的。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飯畢,十三終於找著機會說他帶來的禮物了,叫人抬上來,拆了外麵包的木條和油紙,居然是個一人多高的銹跡斑斑的細鐵框,鐵框裡頭鑲著幾色玻璃,拼出了個人樣。

四爺看出這是西洋那邊的手藝,走近看,覺得那個抱羊的女人很眼熟。有點像他給素素的那個拉丁文的西洋書中畫的女人,都是抱羊的,看著應該是畫的同一個人。

十三也過來,道:「這是法蘭西商人帶來的,據說是他們那邊廟裡的窗戶,叫他的水手給拆了下來帶上了船。」

兩人繞著這洋廟的玻璃窗轉了幾圈,四爺笑道:「真是難為他們帶這麼大個東西飄洋過海的來,聽說這女是他們神的生母。」

十三也是打聽過的,道:「大概就跟咱們的觀音差不多。聽那商人說,水手是怕在海上風浪無情,才把這塊描著神之生母的玻璃窗從廟裡偷出來的。」

「結果叫他們船主發現給賣了?」四爺噴笑。

十三也笑,道:「在商人面前,這也就是個比西洋畫難得點的東西。」

四爺知道十三這是聽說他叫人買了些西洋的畫作,這才特意帶來送給他的。他要不收,才會叫十三為難。

他便道:「那哥哥就不跟你客氣了。」

十三把禮送出去,才算一顆石頭落了地。他本來想要是四哥不收,他就想辦法叫人扮成賣家,悄悄跟四哥的人談筆買賣,到時一樣能把這玻璃窗送出去。就是要費點事。

他不好意思道:「這東西弟弟也是剛到手,沒顧得上給它擦洗一二。」

玻璃窗四邊的鐵框也確實是難看了些,而且銹污也有染到玻璃畫的邊緣的。

四爺當然不會就這麼送到東小院,至少要弄得好看點。而且,這麼抬過去也不好擺,還是應該修修,看能不能弄成上屏風樣的東西。

叫人把這西洋玻璃窗抬下去,兄弟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更融洽了。

從花廳換到書房暖閣,叫上茶兩人繼續說話。

十三爺起了個話頭:「皇上要去直隸那塊轉轉,四哥是個什麼打算?」

雖然是才過完年,但皇上一年都要出去個幾回,這次也是二月左右出發,隨駕的人還沒定下,但已經有話透了出來。

直郡王和太子都是必去的,餘下的幾個兒子就看皇上的心情了。

四爺最近也在想這個,反問十三:「你怎麼想?」

十三不想去,可這事輪不到他做主。前幾年都是他跟太子一塊陪皇上出去,結果皇上和太子打擂台,都拿他過招。

想起就叫他又怕又煩,他嘆道:「……聽意思,皇上大概還是會叫上我。」

四爺不說話,半晌,十三試探的說:「我看皇上的意思,倒像是叫咱們兄弟自己上摺子自請。」

老爺子擺出讓你們獻孝心的架勢,誰想陪朕去就上摺子,要麼親自來跟朕說也行。

這個,四爺也看出來了。過年那幾天在宮裡領宴,皇上說了幾句『你們都大了,皇阿瑪想帶你們出去玩,就怕你們自己的事情多,不樂意跟朕出去』。

下面的兄弟們當然是拚命說都非常想跟皇上出去,只是怕皇阿瑪嫌棄他們笨,不會說話云云。

但當時是這麼說,下來後幾個兄弟心中都自有思量。

至少三爺是很明確的說他不去。

「我這一到冬天就恨不能在屋裡待著,地還沒化凍呢,出去我受不了。」

當時他沒說話,老五看神色也是不想去,他就是不想趁這個熱鬧。老七說的是腿不好,就不去給皇上和眾兄弟添亂了,到時玩也玩不好,大家還要照顧他。

他說完,跟著老八等人走在前頭的十四回頭笑了笑。

四爺當時就皺眉很想罵他一句。他這笑不就是指老七腿腳不好,皇上壓根也就不會帶他出去嗎?

在一堆兄弟中間,老七出門的次數確實是墊底的。連排行很靠後的十三和十四都比他出去的多。

但說人不揭短。看老七的樣子是裝著沒看到十四的那個笑,但走在後面的幾個哥哥誰又是瞎子?十四是顯擺聰明來了還是招恨來了?

老三就在十四轉過頭去後也笑了笑,那嘲諷勁叫四爺都想跟著臉紅。欺負哥哥往公了說是以下犯上,往個人品性上靠,足見十四不是個有容人之量的。

出了宮門,老七就先走了。四爺也只能略帶歉意的拍拍他的肩送他走。有時說破更傷人,倒不如糊塗著來。

現在,四爺就是猶豫要不要順著皇上的意思表一表孝心,遞個摺子上去表示他也願意奉皇上去直隸?

十三也沒指望一次就把四爺說動了,他自己是橫豎不敢獨個一人再跟著皇上和太子了,更別提今年還有直郡王。這群神仙打起來,他這個小鬼還不夠他們一指頭捏的。

他能看出四哥是動心了。那他就先告辭了,四哥是不能催的,說得越多他越不會去。

十三走後,四爺看看錶,還不到弘昐和三阿哥從校場回來的時間。這時,中午跟十三喝的酒的酒勁上來了,有了困意。可在書房睡不安穩。

去東小院吧。

東小院里,李薇正在歇午覺。四爺進來時,她也差不多該起來了。結果他脫了外褂坐下道:「不用起來,我也躺一躺。」

那沒話說了。玉瓶進來侍候他脫靴倒水,她給她使了個眼色。四爺這一躺不知道躺到什麼時候呢?等四阿哥醒來,弘昐他們差不多也該回來了。她不能出來照顧他們,只好交給二格格了。

玉瓶點點頭就出去了,臨走還輕輕合上了門。

里外屋就剩下他們兩個了。

李薇說是睡夠了,可躺下也是一會兒就睡著了。四爺腦子裡轉著十三、皇上和一堆兄弟,睡意沒這麼好醞釀的,結果被這一室的靜謐和身邊人睡得正香的的節奏給帶跑了,不知不覺就睡熟了。

一覺安恬。醒來時,四爺有種比睡了一夜睡得還踏實,還要飽足的感覺。

而且他大概是真睡著了,一醒來才漸漸聽到孩子們的聲音其實就在隔壁。隔著一道帘子,素素和三阿哥都在說話。

「這個燒起來真容易啊,特別好點火!」三阿哥道。

四爺在屋裡想了會兒才想起他叫蘇培盛送些麥秸桿過來,早上素素說的,他也是一時興起就想叫他們見識見識。

二格格跟著說:「這不是草嗎?怎麼能燒啊?」

素素給孩子解釋:「草就能燒啊,有話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說完李薇覺得好像不太對?

跟著,弘昐回憶半天說:「額娘,這是哪位詩人或詞人所做?我都沒讀過……」

……好像是太祖。

李薇只好呵呵。

四爺此時掀帘子出來,他現在也習慣自己穿衣了,睡醒起來也不叫人進來侍候。這時出來特別有震撼意義,他先無奈的瞟了她一眼,跟著對弘昐道:「大概是你額娘沒事時自己想的,意思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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