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龍奪嫡 第九十三章 教子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下午四點,李薇帶著孩子們提前用過晚膳,跟著把弘昐和三阿哥都攆回了前院,囑咐他們道:「今晚早點睡,明天三點就要起,不許背書。」這是說弘昐,「不許玩骰子。」這是說三阿哥。

「叫我知道了,跟著你們的人一人二十板子。」這是虎媽李薇。

孩子們越來越大,特別是弘昐和三阿哥兩個男孩,住在前頭她有時管不到不說,這兩個小子現在越來越有主子脾氣。等閑不是什麼人的話都聽的。

這麼說吧,就是四爺在他們這個年紀還要聽管事嬤嬤和管事太監的話,讓幹嘛就幹嘛。輪到這兩個了,有四爺站著,有她看著,一侍候他們的下人沒一個敢挺腰子『教導』他們的。

那四爺和她看不到的地方,這兩個可不就撒歡了?

李薇只好一頭大棒子,一頭甜棗,一邊嚇一邊哄。雖說麻煩了點,但她也不願意現在再叫嬤嬤或太監去管束他們。

三歲主,百歲奴。這個意識最好從小建立。

這兩年她偶爾也能見著大格格和三格格,看著那一舉一動都跟拿尺子比出來似的,是規矩好看了,可放到二格格身上,她就該不是滋味了。哦,她的閨女,四爺的女兒,叫幾個嬤嬤喝斥著?讓坐就坐,讓站就站,嬤嬤不說話,連大喘氣都不敢?有這個道理嗎?

她寧願叫孩子們皮一點,不懂事一點,也好過『規矩』。

就跟現代似的,夸人『老實』跟罵人差不多。一見面,介紹『這是個老實人』,第一印象肯定是『不通人情,不會說話』。

叫趙全保帶著人送弘昐兩個回去,二格格也叫回了廂房。她道:「回去坐一會兒,玩上半個時辰再睡,睡不著也在床上躺著,躺躺就能睡著了。」

二格格笑著說:「沒事,額娘,我躺下就能睡著,沒人叫我能睡一天呢。」

玉瓶進來道:「主子,外面雪要下大了。」

給二格格裹好斗篷,叫丫頭撐好油紙傘,李薇站在窗前看著她進了廂房才放心。再去隔壁東側間看看四阿哥,他明天不用進宮,這會兒也不用早睡,錢通正看著他在床上打滾玩呢。

她摸了摸床,感覺下面鋪得挺軟,一按一個坑。錢通從她進來就跪著,她問:「這底下鋪了幾層?」怎麼看著床好像都高了三寸?

錢通磕了個頭,回道:「回主子話,鋪了六層。」

李薇:「……」這是真怕四阿哥磕出個好歹啊。有這位忠僕比著,其他人想出頭只能比忠心了,看誰能查缺補漏。

四阿哥已經能說比較長的句子,就是容易顛倒詞。李薇坐下,他撲上來抱著她說:「額娘,我要吃香椿麵條。」

她摟著他說:「這會兒沒香椿,到春天再吃啊。」他從哪兒學的香椿這個詞?她還在想是不是她提過叫他聽見記住了,四阿哥不依的扯著她搖晃:「前幾天吃過的,我要吃,給我,要吃!」

前幾天哪裡吃過?

李薇仔細回憶了下,想起一個,問他:「你說的是不是……韭菜花?」

前兩天他們和幾個孩子吃火鍋,用韭菜花拌的料,弘昐說這個好吃,她說這韭菜花拌麵條也好吃,然後桌上開始發散,四爺道:「那下次做拌面,上這個韭菜花。」

大家說了一通關於韭菜花拌面的吃法,吃完火鍋問要餅還是要面時,四阿哥就說要吃面。不過他當時已經吃得夠多了,不管餅還是面都沒他的份。她拿一個奶油包哄住了他。

四阿哥這會兒還在抱著她一條胳膊跳,嘴裡就是:「要吃,要吃!我要吃面!」

大概就是這個了。

李薇抱住他,對錢通說:「明天中午給他做一小碗吃吧。」

陪了他約有一刻鐘,外面說四爺來了。在東側間里能聽到百福和造化高興的叫聲,四阿哥巴著她的肩,精神一振,對著窗戶外大喊:「阿瑪!阿瑪!」

說著還要往床下跳,錢通跪下伸開雙臂護住,李薇道:「不行,你乖乖坐著,阿瑪一會兒進來看你。」

外面太冷,屋裡暖和。一進一出的容易著涼。而且四爺來是肯定會先來看他的。

果然,四爺換了衣服和靴子就進來了,先搓搓手放臉上試試溫度,才上前抱著不停喊阿瑪要阿瑪的四阿哥。

四阿哥跟阿瑪可以玩的遊戲就更多了。最近天越來越冷,他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了屋裡床上,想在地上鋪地毯打滾都不可能了,更別提坐上學步車到院子里跑一跑。

旺盛的精力無處發泄的四阿哥見著阿瑪來最高興!

上次他看到阿瑪背額娘,這幾天就老喊著要人背。她和弘昐、三阿哥都背過他,錢通更是天天背著。四爺來了就一定要背,不背不幸福!

這會兒,四阿哥就喊:「要背!要背!阿瑪背我!」

四爺:「好,好。」一邊背過身半蹲下,好叫四阿哥爬到他背上,然後他穩穩的托住他站起來,在屋裡來迴轉圈。

背了兩三圈,李薇看快五點了,哄四阿哥下來:「下回再背,下回再背哦。」

四阿哥耍賴,扯著四爺的領子不肯下來。李薇只好沉下臉:「再這樣額娘要生氣了!要打屁屁了!」一邊高高舉起巴掌作勢往下揮。

四阿哥嘴一撇,還不敢哭,可憐巴巴的放開阿瑪的領子。

四爺從頭到尾嘴角都帶著笑,一點火氣都沒有。他現在幾乎不對三阿哥和四阿哥生氣,連變一變臉色都沒有。搞得她只好充當嚴母一角,威脅孩子的手段是越來越多。

不背四阿哥了,四爺把他抱在懷裡,叫其他人都下去,直接在東側間跟她說起了話。

他道:「我看下了雪,明天就不叫三阿哥跟著過去了。福晉那邊三格格也不去了,就帶幾個大的去。」

現在養孩子,公認是孩子越大,身體越好。像弘昐六歲種痘其實有些早,他當年是搭弘暉的順風車,弘暉種痘時都八歲了,而李薇當年種痘是十歲。再說小孩子進不進宮其實沒多少人管,皇上從不宣召,弘昐現在連親爺爺什麼樣都沒見過呢,何況連名字都還沒有的三阿哥。

李薇擔憂的是永和宮,說:「那娘娘那邊……」

四爺心裡有數,道:「娘娘也是心疼這幾個小的。到時爺叫蘇培盛陪著你們進去,給娘娘遞話解釋一下就行。」頒金節那時是菜戶、乾親的事剛結束,宮裡氣氛確實不好。現在都過了兩個月了,聽說皇上心情挺好的,問題應該不大。

跟著他又交待了一下到時穿得多些,明早要是還下雪,就穿厚斗篷抱手爐,車裡多備些炭。

說完,他道:「今天我住在前面,三個孩子都在前頭,我在那裡陪著會好些。」

李薇……多少有些受寵若驚。他這是為今晚不能留下在解釋。再說,她也沒期待他今天會住在這裡。上次他帶弘暉、弘昐和三阿哥一起去跑馬,她就明白他是想彌和這對小兄弟之間隱約顯現的分歧。

他這樣做的心意她明白,但就像上次跟二格格說的一樣,弘昐現在已經開始出府交際找朋友玩,不必再過十年,當弘暉想要弘昐站到他身後幫他的時候,弘昐跟他的分歧才會真正表露出來。

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要弘昐做弘暉的奴才。

四爺日後必定會登基,皇上的異母兄弟是那麼好做的?不必拿上下五千年做比,只說她親身體驗的現在這個王朝,皇上的兩個弟弟,一個裕親王福全,一個恭親王常寧。那是不但要給皇上低頭,遇上太子、直郡王這群皇子,兩位皇叔也要低頭。

這一頭低下去,世代與人為奴。

而且,她當奴才是時也,運也,命也。

弘昐為什麼要當這個奴才?他為什麼不能當主子?

她低頭,是命。弘昐可以不低頭,她就不會教他低下去。前程如何不知道,這一步走下去要麼一家子雞犬升天,要麼全家砍頭下黃泉。

但是,叫她再怎麼想,也做不出叫弘昐從這時起就學做奴才的事來。她十三歲後才開始當奴才,當到現在,外人看是花團錦簇,榮華富貴。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當奴才是個什麼滋味。

她怎麼忍心叫弘昐走她的老路?哪怕是二格格,她也教她抬頭挺胸的走出去,她是四爺的女兒,天生的公主,不必對任何人低頭。

弘昐,三阿哥,四阿哥也一樣。他們哥仨什麼前程不好說,可是龍是蟲,等他們長大就知道了。

她是不會先教他們當蟲的。

四爺的想法有些天真,這分天真叫她的心都變得特別柔軟。從玩骰子那晚起,她總覺得這個高大的男人也有可愛天真的時候,他也會需要她的支撐。讓她想寵愛他。

四爺說完就等她反應,他抱著四阿哥,目光溫柔的看著她,安慰著她。

她輕輕靠到他身上,從後面摟著他說:「那爺在前頭也要小心著涼,回去時斗篷裹好,特別是脖子那裡,別叫雪鑽進去。」

四爺輕輕鬆了口氣,放下四阿哥轉身對她道:「沒事,爺的斗篷是今年你叫人給制的那件,脖子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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