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龍奪嫡 第六十四章 滿月

毓慶宮。

書房裡,太子正帶著兩個兒子讀書,父子三人各自坐在一處,不像上書房裡先生提問那麼正經嚴肅,別有一份的輕鬆悠閑。

太子翻著書,隨意提出一句來,弘晰和弘晉誰先想起就先答,弘晉還專愛跟弘晰搶話,兩人說著說著還愛你說我不對,我說你不對的互相駁斥。

太子從來都是笑呵呵的看著,一點都不制止。他常對兩個兒子道:「在外面怎麼尊貴都是應該的,只有自己人時,不妨放開些,不必太拘束自己。」

所以就連最應該認真對待的習字讀書,太子都不要兒子們太規矩了,他還就愛叫孩子們不規矩。

太子打小學問紮實,現在三十歲了還沒正經差事可辦,去年開始皇上連去南巡、塞上時連監國也用不著他了,不天天看書還幹什麼呢?

他自己都覺得現在出去考個狀元是小菜一碟了,可惜他站在這個位子上,想改行幹個別的真比登天還難。

太子手邊放了五六本弘晰和弘晉常讀的書,可他提問的東西卻不止這幾本而已,一會兒就把兩個孩子問得結巴了。

他笑道:「行了,可見這書你們讀的還是不夠,回去溫書吧。晚上我要看你們的字。」說著點點弘晉,「別以為你是小的,我就不查你。瞧瞧你八叔的字,你比他寫得還差,這讓我說什麼好呢?」

弘晰不好當面嘲笑兄弟,扭臉看窗外雙肩聳動。

弘晉也不怕太子,嘻皮笑臉道:「阿瑪說的是,兒子回去就好好寫幾張字,怎麼著也不能被八叔比下去不是?」

太子在兒子面前一向不擺架子,弘晉拿八爺不當一回事他也不在意,拿書一人拍了一下:「都滾吧,中午好好用膳,不許再挑嘴。弘晰,說的就是你,再不吃蘿蔔就讓你天天吃蘿蔔。只挑羊肉吃還要上火,再拉不出來看你怎麼辦!」

弘晉可不給哥哥留面子,當即哈哈大笑起來。弘晰臉通紅,躬身應是,推著兄弟出去,剛跳出門就聽著兩人追打跑遠的聲音。

太子聽得心裡暖洋洋,臉上也帶著笑,親自把書都收起來。太監小寶上前把幾人的茶碗收走,再把椅子凳子挪回原位,笑道:「殿下中午用什麼?要不要也來一鍋蘿蔔燉羊肉?」

他知道此時太子心情好才敢打趣,果然太子並不惱,反笑著指指他:「你也來鬧孤,好,就照你說的,叫膳房上一鍋,上點帶筋的,有嚼頭。」

午膳前還有一段時間,太子跟兒子在一起看書看得開心,收拾好了乾脆坐下拿著書繼續看,小寶在一旁侍候著,輕輕道:「聽奴才的同鄉說,皇上叫人收拾東西呢。」

太子眼尾掃了他一下,小寶壓低聲音:「好些箱子,半個乾清宮都給收拾遍了,全是春夏用的東西,冬天用的帶得倒不多。」

太子合上書,閉上眼睛慢慢想,半天睜開眼道:「……皇上這是打算南巡了?」

過了幾日,皇上叫人準備御駕,挑選伴駕的人,果然是要南巡。旨意明發,朝上的人都知道了。皇上說因為南巡的事,今年的新年就簡單些,不必辦太大了。

各處一溜下來,也不過是戲少叫幾處,雞鴨魚羊少幾頭而已。

永和宮裡,德妃正在跟針線房的人一起商量過年時穿的衣服,偏殿里打開了十幾個箱子,宮女們兩兩一對,把娘娘挑出來要看的布料展開。

金線的、銀線的,蘇州的、江南的,各種絹綢綾羅把殿里映得寶光流轉,晃得人都睜不開眼。

此時嬤嬤過來道:「娘娘,成嬪來看您來了。」

德妃手裡正摸著一匹紫銷金花緞,聞言道:「先請成嬪去屋裡坐著,就說我一會兒就到。」然後對針線嬤嬤道,「這料子是好看,可也太厚了,穿身上不跟多扛二斤差不多嗎?」

針線嬤嬤笑道:「娘娘要是嫌它重,奴婢只給娘娘做個坎肩好不好?」

德妃也實在是愛這個料子,深紫的料子,色正得不得了,上面暗綉打底,明綉壓色,還用了上好的金線繞著綉樣紋了一層邊,看著不起眼,卻是越細看越尊貴的。

她道:「那就這麼著吧,你帶著人加緊些,這一件最要緊,我要最先看見它。」

針線嬤嬤小心翼翼的收起料子道:「娘娘您就瞧好吧。」

成嬪在德妃這裡也不客氣,坐下喝了半碗茶用了兩塊點心才見德妃回來,起身半福,扶著德妃坐到榻上問道:「我在屋裡待得悶,過來找你說說話。你在那兒忙什麼呢?是不是為了四貝勒府上新得的四阿哥?」

德妃一怔,屈指一算道:「可不是,那孩子快滿月了。」

成嬪怨道:「有你這樣當太太的嗎?孫子滿月都能忘。」

德妃擺擺手,說:「別說我沒跟孩子們住一起,就是真住得近了,小孩子也不能多看重。你信不信,我略重一分,這孩子日後就險一分。」

成嬪苦笑,「哪能不信?這是實話。過節時我待七福晉是重而又重,就怕她心裡不痛快生了壞心眼。」

兩人喝了一碗茶,閑話說了一車了,成嬪又想起來,問:「既然不是為了孩子滿月,那你剛才在忙什麼呢?」

德妃道:「還能是為什麼?這不要過年了嗎?總要整治幾件鮮亮的新衣裳。」

成嬪有些糊塗,小聲問:「皇上不是說今年儉省些?我都打算拿去年的對付對付了。」雖然有了個成年還封了貝勒的兒子,可成嬪母子的情影仍然不好。皇上想不起來她,除了人人都有的賞賜外,她一點外快都撈不著。

除了一些必須要新衣撐場面的日子外,成嬪很少制新衣,首飾也是戴舊了拿去拆了重新攢,金的炸一炸就接著戴。

每年發下來的東西,除了看著能給兒子一家留下的,其他大部分都被她叫心腹拿去換了金銀存起來了。

德妃知道她過得艱難,平時也接濟她一二,這時就特意給她道:「皇上說儉省是不假,可你也不能連過年都不穿一兩年新的啊,這不是明擺著打皇上的臉嗎?」

皇上說儉省是真的,可如果連後宮妃嬪過年的新衣新釵都供不起,這不叫儉省,這叫窮。

成嬪嘆氣道:「得了,那我也回去收拾去。」還以為今年能省一筆銀子呢。

她起身準備告辭,德妃叫住她道:「我看你也不必在你那裡做,這會兒針線房的人誰手裡都有好幾件活。拿著你的東西到我這裡來,叫我這邊的針線嬤嬤給你趕出幾件不就成了?」

她想貼補成嬪,知道她那裡的好東西不多,過年半個月天天都要有新衣服新首飾,不是受寵的妃嬪絕對是撐不住的。其次也是免了叫成嬪再去看針線房人的臉色。

成嬪樂道:「那我可就沾你的光了。」

四貝勒府的四阿哥滿月,正好夾在頒金節後新年之前,各府的各位爺們最近不忙幹活了,全都在忙著收門下奴才和各地外官送的年禮,女眷們也都差不多制好了新衣新釵,正想四處串門顯擺。

最巧的是,十月三十日四爺過二十七歲生日,不是大壽也沒大辦,只收了幾個兄弟的禮,連席都沒開。三十一日就是四阿哥滿月。

從直郡王到十四爺都到了,吃完滿月見過小侄子後,就拉著四爺說要給他補過生日。

四爺實在躲不過,見兄弟們也只是想找個機會好好鬧一鬧,無奈叫出府戲,再從街上的飛白樓叫了七八桌席面,一群外面人見了要磕頭喊爺的爺們在前院鬧得不成樣子。

直郡王喝醉了就愛笑,現在一手摟著要逃的三爺的脖子,一手提著酒壺要灌他,三爺喊的聲音都劈了:「老四!你不厚道!老八!過來扶你大哥一把!他喝多了!」

直郡王臉一沉,嚴肅道:「誰多了。你看我這不挺清楚的嗎?我沒把酒喂你鼻子里吧?」說著還真低頭看了看壺嘴是插三爺嘴裡還是鼻孔里。

四爺裝傻跟五爺和七爺對飲,最好說話的八爺也跟九爺和十爺假裝說話。其實都是三爺跑太慢,一看直郡王喝蒙了,連十三、十四兩個小的都跑得快,就三爺還坐在直王邊上一顆一顆的數黃豆,他這是學人蘇東坡呢,喝一杯數一粒黃豆。

人家蘇東坡斗酒詩百篇,他喝一罈子能站直就不錯了。

直郡王兩壺梨花白灌下去,三爺已經醉癱了,十四喝得半蒙,跟直郡王家的弘昱爭三爺醉成這樣,是不是打雷都不醒。

弘昱說他阿瑪最強,把三叔給喝倒了,三叔要醉上兩天才會醒,上回有個人跟他阿瑪喝酒,在他家客房裡醉了一天,抬上車時還醉著呢。

十四強辭奪理說不可能,弘昱說真的,在他耳邊打雷都醒不過來。

十四道:「那咱們試試。」然後轉頭去問四爺他們家有沒有雷。

四爺沒喝幾杯,見十四對著左邊的五爺喊四哥,扶住他把臉扳過來問:「十四你要什麼?」

十四:「四哥,你家的雷借我們使使。」

四爺:「你要借什麼?」

十四:「就那個啪啪的雷嘛!」

旁邊的七爺猜:「十四是不是想要轟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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