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龍奪嫡 第四十四章 事在人為

這天的宴會吃到了近九點才結束。

終於宴畢,梁九功叫人抬來軟轎,把有些喝高了的康熙扶上去回了乾清宮東暖閣。

可洗漱已畢的康熙卻毫無睡意。

他在屋裡來回走,不時的比劃一下剛才宴席上直郡王耍的劍舞,還對著梁九功笑嘆:「老大真是什麼時候都不服輸!這脾氣真是拿他沒轍啊。」

剛才席上有表演布庫的,直郡王看著眼熱,下場也試了幾番,把幾個上來的侍衛全掀下去了,惹得康熙擊節叫好。

梁九功陪笑道:「大千歲是咱們的巴圖魯,天生的勇武不凡啊。」

大千歲這種稱呼這些年已經少叫了,梁九功此時提起不過是看皇上高興,特意捧直郡王的。果然康熙聽了不但沒有生氣,反而一臉的驕傲。

他坐下端著茶,道:「叫雙兒過來。」

梁九功心裡一跳,躬身出去喊雙答應進來。

雙答應在屋裡聽到皇上傳她,拿起周答應最心愛的一枝釵看了看,還是放下了。

她來以東暖閣前,梁九功的徒弟就在門前替她打帘子,他沖雙答應上下一打量,極小聲的說了句:「萬歲爺心情好著呢,姑娘可別提那些糟心事,壞了萬歲爺的好心情。」

雙答應渾身一顫,低眉順目的進去了。

雨花閣後面的下人房裡,周答應又泄又吐,照顧她的人就什麼都沒給她吃,借口外面事多,一天也就過來看了她兩回。

這會兒屋裡的火盆也熄了,周答應一天下來水米未沾牙,乾渴的喉嚨里都冒火。好不容易見那人回來,趕緊求道:「好姐姐!賞我口水吧。」

那人道:「對不住啊,這外頭忙亂得很,這不,我也是剛閑下來。姑娘受罪了。」一邊倒了杯冷茶給她。

周答應就是吃冷飯冷盤鬧的病,哪敢再喝冷茶?摸著冰冷入骨的茶碗,哀求道:「好姐姐,求您賞妹妹一口熱的吧……」

那人接過她手裡的茶放在一旁,愁道:「這會兒去哪兒給姑娘尋熱水呢?要不姑娘再等等,我出去尋哪個地方借一壺。」說完出去再不見回來。

周答應又等了半天,實在忍不住渴勁,只好把冷茶先含在嘴裡溫熱了再徐徐下咽,就這也引得她一陣陣的打寒戰。

遙望乾清宮,她心裡只盼著她的好姐妹雙答應能在皇上面前多提提她。

咽著淚把一碗冷茶喝完,周答應倒回枕上裹緊濕冷的被子。她的東西都沒帶來,這裡的被褥又全帶著霉氣。

熬吧,她心道,她不認命,不想死。

宮門外,李薇他們等的車裡放的小茶爐都快燒完了,她和孩子們全都裹上了斗篷。玉瓶道:「主子,要不要讓人回府里取些炭來?」

車裡的炭本來備的就不多,來回各燒一路要多少呢?也就夠燒半個多時辰的。騾車雖然裡面幾層油布,造得非常嚴實不透風,可也沒辦法跟屋子比。茶爐沒炭一會兒就冷的跟外面差不多了。

李薇摸出懷錶看看時間,打定主意要是到九點四爺還不出來,就先把孩子送回去。

玉瓶還等著她的話,她搖頭道:「外面已經要靜街了,府里的人回去萬一讓巡街的叫住查問又是一樁麻煩事。」

騾車等前後都有侍衛,車上還有貝勒府的標誌,巡街的看到也知道這是幹什麼的。但府里的人只帶一塊腰牌在近晚上九點的時候在街上跑,理由還是回府取炭,這也太兒戲了。正值新年,步軍統領衙門的都提著心呢,生怕出點什麼事再連累他們掉腦袋。說句不客氣的,現在就是街上摸包的都要先試試自己脖子夠不夠硬。

換句話說,就跟以前現代的嚴打差不多。這時撞上去,那是從重到底,大官小官都急著抓典型呢。

九點一到,李薇正準備叫玉瓶下車去跟福晉請示,是不是讓孩子們的車先走,宮門處有人來了。先是一兩個走的快的,後面的人越來越多。

李薇掀開轎簾,見一大群人悄無聲息的快步出來,各府的下人都提高燈籠照自家的轎子,還有人提著燈籠上前迎的,個個都把燈籠挑高好看清諸位大人的臉。見著自家主子了,趕緊喚人上前,拿斗篷裹人的,摻扶喝醉的,年老腿腳不靈便的就多來兩個架上車。

不一會兒宮門前就空了大半。

此時出來的才是諸貝勒。他們一般都是留到最後才辭席,以表依依不捨之情。

四爺比昨天喝的還要多點,李薇都看見他走蛇形步了。蘇培盛跟張保早一左一右護著他,卻不敢上手攙人。四爺自覺不是七老八十,才不肯讓人攙扶這麼丟臉。

等他上了馬,蘇培盛更是叫眾侍衛前後左右都圍上,馬邊還叫了兩個腿腳快的跟著跑,怕他跌下馬。在前面駕馬的侍衛見同袍給他比手勢才輕輕一夾馬腹,縱馬向前。

四爺雖然醉得有些暈了,可還算明白,他也跟著狠夾了下馬腹,馬是受過訓的,乖順的往前小跑。四爺嫌它慢了,又是一狠夾,可前面還有兩匹馬把前路擋的嚴實,馬擠不上去,只能委屈的甩了下尾巴繼續慢慢來。

李薇從一旁看著都覺得提著心。一路有驚無險進了府,蘇培盛直接叫人抬來軟轎,架著四爺回了書房。

其餘人等各回各屋,一夜無話。

第二天,四爺醒來頭疼欲裂,狠狠灌了幾碗解酒茶才算剎住這股噁心勁。

蘇培盛不敢送上熱飯熱菜,只敢端上來一盤山楂糕給四爺當早膳。四爺勉強吃了幾個,心口仍是一陣陣往上翻。他讓蘇培盛給他裝一小袋干山楂片,一會兒進宮後再噁心了可以吃一片壓壓。

此時,張德勝苦著臉在門口沖蘇培盛招手,不等他師傅給他示意,一眼瞟見的四爺重重放下茶碗,道:「賊眉鼠眼的幹什麼?滾進來!」

蘇培盛立刻垂目裝死,四爺昨晚醉酒又在回來的路上吹了一路的寒風,早起就算沒著涼也必定頭痛噁心,張德勝又肯定是帶來了個壞消息。算他倒霉吧。

張德勝的臉瞬間死白,不敢耽擱輕手輕腳迅速進來,跪下就道:「回主子爺,福晉讓人來說,大格格著涼起燒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漏又遇打頭風。

蘇培盛不必看也知道四爺此時臉黑了。但卻在心底小贊了聲張德勝幹得好,他雖然報得是個壞消息,卻也急得讓四爺沒空跟他計較。

四爺只覺得心頭一陣火起,顧不上多說就趕去正院,蘇培盛跟在後面跺了張德勝一腳:「滾出去跪著!」

張德勝差點抱著蘇培盛的腿喊爺爺!歡樂的跑出去跪著了。

跪個半天就可以躺著了,正好躲幾天,等四爺忘了這回事他再回來。

一路到了正院,不但福晉在,李薇也來了。福晉那邊大格格早起就發現人有些燒,侍候的丫頭不敢怠慢就去報了福晉。因為昨天在永和宮裡侍候的還有她一個,此時必須出來跟福晉一起做證。

無妄之災。

李薇深吸一口氣,抱著會被四爺埋怨責怪的準備勇敢的來了。

說起來也怪不得她們疏忽。大格格本來體質就偏弱,過年前又發生了宋氏和小鞋的事,她心裡事多又無人勸慰,下頭還有三格格要照顧。

這幾天過年都是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晚上九、十點才能睡。天天如此,大格格的小身板跟紙糊似的,當然撐不住。

可這話不能跟四爺說。她們不能說大格格本來就弱,進宮本來就累,所以她病了很正常。

李薇來時,福晉就在大格格的寢房外守著,見她來,福晉道:「妹妹坐吧。」然後福晉就定了基調,「這事,也是我照看不周。」

李薇跟進:「姐姐何必自責?我昨天也在呢,也沒看到大格格累了。說來昨天爺還囑咐過我,是我太粗心了。」

福晉忍不住笑了下,李氏也是個妙人。大格格是『累』病的,沒人疏忽她。

兩人相視一笑,找到點同袍作戰的意思了。福晉道:「也是下頭人照顧不周,夜裡大格格起燒時沒發現,到早上叫起才探到大格格身上不適。」

李薇附和:「正是,這年過得都有些懶了,等忙過這陣再替他們緊緊皮子。」

福晉又是一笑,真好,這下連下人都不必罰了。過完年想起這茬再說吧。

交流完應對策略,兩人就沒話說了。對座無言十分難熬,李薇低眉順目的,心裡卻在打鼓。她是真怕四爺認為她沒照顧好大格格,萬一為這個再讓四爺討厭她,認為她待大格格不盡心,是個看人下菜碟的,那可怎麼辦?

等四爺一到,沒看大格格先來問她們緣由時,福晉上前福身,李薇悄悄在一旁跪下。

四爺滿肚子邪火被她這一跪消了大半,定睛看她神色,見一臉的惶恐不安。

福晉說完請罪,李薇跟著磕頭請罪。

四爺嘆氣,道:「這事也怪不得福晉,李氏也起來吧。」消去火氣,他的理智就回來了,見外面天色也差不多了,實在不能為這個耽擱了進宮的事,就道:「李氏先回去準備,把三格格和弘暉都帶過去。」

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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