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節

生活中有些事件,當我們回頭去看它的時候,會發現很多預兆,明白無誤地昭示著即將發生的事,但在當時當地,卻沒有人注意到任何一個預兆。或者說如果有人注意到那些預兆,那件事就不會發生了。

記得有一部電影,是關於一次飛機失事的。電影開頭的時候,花了很多鏡頭描寫那些乘坐死亡航班的人怎樣毫無預見地起床,漱洗,然後從不同的地方趕往同一個機場,擠上同一次航班,他們一點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死亡。有的乘客本來是坐別的航班的,為了某個原因,費勁心機地換到那個航班上。觀眾看到這裡,都免不了在心裡警告他:「別換航班,別坐那趟,那飛機要出事的!」然後觀眾無可奈何地看著電影上那個人換了航班,悠然自得地坐上了那架飛機,飛向死亡。

如果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也能象電影觀眾一樣,看到不同地方發生在同一時刻的事情,那麼,我們就會看見,當ALLAN即將離開J市去深圳工作的時候,艾米每天都在計畫怎樣儘可能地利用這十多天,跟他在一起多呆一會。而在同一個J市,還有另一個女孩,也在為他的即將離去計畫著一件事。雖然兩個女孩的目的都是為了愛情,但實現的方式卻是完全不同的。

這兩個女孩都看上了四月的一個星期五。艾米計畫那天半夜跟ALALN見面,過一個浪漫的周末,因為她父母星期六要到她奶奶家去,很早就會出發,要到星期天上午才回來,所以她跟ALLAN整個星期六都可以呆在一起。能在家裡幽會的時候,艾米就懶得到公園裡去,她喜歡跟ALLAN呆在床上,該做什麼做什麼,不做的時候,她可以偎在他懷裡跟他神侃。他們還可以在家做飯,過一整天柴米油鹽老夫老妻的生活。

JANE也選中了這個星期五,她為什麼選那一天,已經沒有人能知道了,因為她的日記中沒有記錄,她也沒對任何人講過。如果我們一定要猜測一下的話,那極有可能是因為她的父母那天晚上也要出去,他們要去看望一個朋友,那個朋友的丈夫患癌症去世了。她的父母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兒在想些什麼,可能那個星期五的晚上就不會出去了。但也許這話應該反過來說,也許JANE實際上是選定過別的時間的,只是因為她父母在家,她只好把計畫推遲。

與這兩個女孩的計畫密切相關的ALLAN,那天也有他自己的計畫。他未來的老闆張總從深圳那邊到J市來辦事,星期三晚上已經約他出去吃過飯了,他想回請張總一下,儘儘地主之誼,也把室友老丁引見給張總,因為老丁也很想到張總的公司去工作,於是ALLAN和老丁約張總星期五晚上出去吃飯。他們三人,加上深圳那邊來的另外兩人,總共五個人,那天晚上約好在「全聚德」吃烤鴨,然後去唱卡拉OK,據說張總嗓子好,唱歌有癮。

ALLAN那天先回了趟簡家,因為他身上帶的錢不多了,他不知道晚上會吃出一個什麼天文數字出來,決定回家拿點錢。很巧的是,他留在家裡的人民幣也不多了,於是他拿了一些他父母寄來的美元,準備到一個郵局門前去跟那些販子兌換人民幣。

他在那裡換過美元,知道那個在郵局門前東逛西逛的中年男人其實是個炒美元的販子。他還知道另一個文質彬彬、永遠都在看報紙的中年男人也是美元販子。這兩個販子不同的地方就是東逛西逛的那個總是從胸前、背後、腰帶上、褲襠里掏出人民幣來換給你,而那個看報紙的男人則把你帶到郵局的小儲蓄所去,當場從他的賬號上取出人民幣來支付給你。

所以ALLAN那天走得很匆忙,怕去晚了,郵局的儲蓄所關門了,那就只好跟那個從褲襠掏錢的傢伙換人民幣了。雖然那傢伙是長期在郵局門前討生活的,所以也是講信譽的,不會換假錢給你,但看見他從褲襠里掏錢,總覺得用起來不舒服。因為走得匆忙,他就忘了告訴簡家的人今晚是在哪家餐館吃飯,而他以前幾乎次次都告訴他們的,這是他父母培養出來的好習慣,就是不管你到哪裡去,都要告訴家裡人,那樣萬一有什麼事找你,就知道你在哪裡。

他在家換好了衣服,拿了美元,準備出門的時候,JANE來到他的卧室,跟他聊了幾句,然後她靠在他卧室的門框上,微笑著說了那句著名的話:「小女婿,我想好了,我要走了,我連方式方法都想好了。」然後她做了一個切腕的動作,很優雅很瀟洒的樣子。ALLAN以為她又在開玩笑,而且急著出去應酬,就回她一個玩笑說:「你前腳走,我後腳跟。」說了,想到他即將開始的工作,還特意翻譯一下:「Yougofirst.I-llfollowyou.」

這句讓他悔恨終生的話,在那時就那樣輕飄飄地說出來了。然後,JANE哈哈笑了幾聲,從門邊讓開,ALLAN匆匆離開簡家,騎上自行車,直奔郵局。

艾米那天晚上也有一個同學聚會,所以她跟ALLAN約好半夜在她家見面,叫他等到她父母睡覺了再來,那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鬼子」眼皮子底下潛伏到第二天早上,等父母離去後,再佔領「鬼子」的碉堡。

如果那個時候,手機象現在這樣普遍,可能這整個故事就要大變樣了。可惜的是,艾米不僅沒有手機,連「考」機也沒有一個,ALLAN也一樣。家裡有電話,但沒有留言機,沒有ID顯示,現在想來,真可以說是落後的電信事業造成了那個悲劇。

艾米從她的聚會回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媽媽說:「八點多的時候,有個女孩打了三次電話找你,問她姓名她不肯說,問要不要帶口信又說不用。」

艾米想,那是誰呢?幾個要好的女朋友都在剛才那個聚會上,實在想不出誰會給她打幾次電話,還神神鬼鬼地不留姓名。最後她想可能是JANE,但她想不出JANE為什麼每次打電話都不肯說自己的姓名。她不知道JANE今天找她幹什麼,可能又在擔心成鋼。但現在太晚了,明天再打電話問JANE吧。

這一點,也成了艾米心中一個永遠得不到回答的問題:如果我那天沒去那個聚會,會怎麼樣?也許我就接到了JANE的電話,把ALLAN的行蹤告訴了JANE,那JANE就能找到ALLAN,那個悲劇就不會發生了。但也許我會醋性大發,故意不把ALLAN的地點告訴JANE,那我就成了謀殺她的罪人。

一個悲劇,留下了太多的「IF」,每個有關的人都在企圖用幾個「IF」改寫歷史。可惜的是,歷史是任人評說卻無人能改寫的。

那天一直到十二點多了,ALLAN才來到艾米家。她一直在從窗口望下面,因為她要在他來的時候為他開門。她看見ALLAN騎著車來到她樓下了,就悄悄跑去把家門打開,下了幾層樓梯去接他,兩個人躡手躡腳地上了樓。

ALLAN去洗澡的時候,艾米也跟了進去,在一旁盯著ALLAN,看他脫衣服,想把他的臉盯紅。他現在已經不象剛開始時那樣容易臉紅了,反而有時把她搞紅了臉。他脫得差不多了,就湊上來,在她耳邊說:「出去吧,幫我把衣服也帶出去,不然我洗的時候,會把你衣服淋濕的。要不,你也脫了?」

那時她家的洗手間還沒有浴缸,只是一個蓮蓬頭,可以拿在手裡沖洗,也可以掛在架子上沖洗。洗手間也不大,如果他沖水,她肯定不能倖免。

她接過他的衣服,說:「那你別把門拴上。」她悄悄溜到卧室,把ALLAN的衣服都藏到衣櫃里,把自己的衣服都脫了,只穿了一件睡衣,溜回洗手間門邊。她聽見ALLAN已經在開始沖洗了,她敲了敲門,他停了下來,但沒開門。

「開門,是我。」艾米小聲說。

他把門開了一道縫,艾米擠了進去,脫了睡衣,裝在一個塑料袋子里,掛在門後,雙臂捂在胸前,盯著ALLAN看。他不啃聲,若無其事地用蓮蓬頭沖他的前胸後背,也把她的手拉開了,沖她的前胸後背。艾米看見他正在一點點變化,她壓低了嗓子吃吃地笑:「洗澡就洗澡,小弟弟搞什麼鬼?」

「那歌怎麼唱的?敬個禮,握握手——,它在敬禮。」

艾米上去跟它握握手。

「噢,輕點,你這是握手還是謀殺?」他把蓮蓬頭掛在牆上,拿了塊香皂往她身上到處抹,隨後又往自己身上抹。

「這就可以謀殺?男的這麼不經——握?」艾米好奇地說,「電影上老是看見你們被人一腳踢中了那裡,就痛得嗷嗷大叫,看來這是你們的致命點。」

「你們的致命點在哪裡?」他問。

「不知道。」然後她指指心的位置,「應該是在這裡,這裡被愛情踢傷了,就死路一條了。」

「瞎說,誰都有可能被愛情踢一腳。踢傷了,養一養。傷養好了,再愛。你沒聽說要給愛情SEDCE?」他知道她又要用他造的炮彈打他,趕快說,「想不想打水仗?」

「打水仗?」她不解地問,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指指地上,「在這裡?那多冷——」

「傻丫頭,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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