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醒不來的夢 楔子

那晚,我睡在客房,他睡在客房的沙發上。

半夜,我因口渴醒來,看到月光灑在他的臉上。

眾生靜默,我只想要這一刻。

這一刻就是一生。

我曾在去鄉下的火車上,遇見過一個女孩子。

她坐在我的對面擺弄著她的相機,在我側過頭去看著鐵軌之外漫山遍野白茫茫的蘆花的時候,我感覺到她對著我摁下了快門。

我對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但她卻開始很熱情地跟我攀談起來,她問我:「美女,你是去旅行的嗎?」

我想沒有必要對一個旅途上認識的人說太多事情,便微笑著點了點頭。得到我這個友善的微笑之後,她問我:「既然是旅行,你為什麼一點兒行李都不帶呢?連相機都不帶?」

我張了張嘴,我想,要怎麼跟她說呢?我認識一個人,他無論去哪裡都不帶行李,不做計畫,不帶相機,有時可以為了一碗好吃的小吃就中途下車改變行程,走到哪裡就看到哪裡,或許那才是真正旅行的意義。

但我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那個女孩子向我要了地址,不久之後我收到了她寄來的相片,我側著臉,眼睛裡有無限的落寞。

她在那張相片的背後寫了一句話:你很漂亮,可是你看起來好像很悲傷。

我凝視著那張相片中自己的眼神,那個眼神與嘉年臨上警車時回頭看我的那一個眼神,漸漸重疊。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有時,我又覺得那一切就發生在昨天。

墨北扶住當時還很虛弱的我,我和嘉年隔著推推搡搡的人群看著對方的臉,他動了一下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但我知道他要說什麼。

他叫我照顧奶奶。

鳴著笛的警車和救護車都漸漸遠去,我一步都沒有追。人群漸漸散去了,地上有一攤來歷不明的血。

墨北緊緊地將我攬在懷裡,他說:「蘇薇你哭啊,你哭出來啊。」

但我就像一尾被丟棄在沙灘上的魚,身體里沒有一絲水分。

我很後悔,如果不是我在喪失理智的情況下對嘉年說「我要他死」,如果我肯早一點振作起來,嘉年的人生不會寫上這麼慘重的一筆,他的人生或許不會是那個樣子。

但不是那樣,又會是什麼樣?

我把那張相片貼在牆上,旁邊是一張闌珊穿著紅色毛衣的相片,那時候的她看上去是那麼凜冽,就像一塊冰一樣。

黃昏的房間里,光線昏沉暗淡,空氣凝滯。

我靜靜地看著牆壁,感覺到時光像一條河流,從我的手邊慢慢淌過。

我在這頭,而我們的青春,在那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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