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星星蘇醒 1

我拿著刀,就沒辦法擁抱你;我放下刀,就沒辦法保護你。

我要去拉薩了,這件事確定了之後,我每天都活在一種難以言表的亢奮里。

基本的行程定下了之後,我就開始收整行裝,準備把一些多餘的東西寄回長沙。

陸知遙不厭其煩地強調:「能不帶的東西都別帶,光去拉薩還好,接下來往阿里走一定要減輕負重,化妝品之類的東西想都不用想了,到了那兒你弄得再漂亮也沒人看,幾天幾夜沒水洗臉洗澡是常事,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我剛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真的有點驚恐,要知道我如果兩天不洗頭髮那就跟要了我命似的啊!

他斜著眼睛看著我,似乎對我的「作」有點兒鄙視。

「那……那邊有WIFI嗎?」我有點兒擔心,假如半個月的時間上不了網,我媽她們會不會以為我在外邊出了什麼事兒啊。

「WIFI?」陸知遙聽到我這個問題忍不住笑了:「到了那邊兒,手機信號都沒有,還WIFI,你想清楚吧,到底要不要去。」

「去,當然去!上不了網而已,多大的事兒!」我可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還有,你那些花裙子,小背心什麼的也都寄回去吧,上去之後沒機會穿的。」

「啊!我還想穿著那條橘紅色的裸肩長裙站在……那個什麼,什麼錯邊上讓你給我拍張照呢!」我幾乎都語無倫次了。

他看著我笑了:「我只會拍野生動物,不會拍人。」

屁!我看了他的網路相冊,是一個什麼國外的伺服器,打開的時候費了好半天,一集電視劇都快放完了。

沒錯,大多數的照片都是野生動物,可是,也有很漂亮的姑娘。

我心想,陸知遙你個渾蛋,你嫌我長得不好看就直說吧,沒有你這麼侮辱人的。

給我媽打電話的時候我沒敢說出真實情況,要是她知道我跟個剛認識幾天的男人跑到荒無人煙,沒有水洗澡,沒有手機信號的地方去,她說不定會親自來雲南把我抓回去。

我含糊其辭地說,我就去西藏看看,放心吧,沒事的,現在很多90後的小朋友都能去,我有什麼不能去的啊。

幸好我媽心裡對西藏也沒什麼概念,對於她來說,西藏就是拉薩,就是有布達拉宮的那個地方,她也沒搞清楚西藏到底有多大。

「要是有高原反應怎麼辦?」她在電話那頭表示自己的擔憂。

「不會的啦,拉薩的海拔跟香格里拉一樣,都只有3600米,我前兩天去了一趟香格里拉,完全沒有一點不適,放心吧!」

這我可沒騙她,雖然我只去待了一天就回來了,可是在普達措森林公園裡,同行的幾個女生都臉色蒼白,呼吸困難,我可是一個人健步如飛!

「那好吧,你自己要小心點,不舒服的話趕快給我回來!」

不知道為什麼,從我跟許至君分手,搬回家之後,我媽對我明顯比以前放任多了,雖然我知道她心裡未必真的同意我去那麼遠的地方——也許真的像康婕所說的那樣:自殺過一次了的女兒,她傷不起啊。

收拾好東西在旅館等快遞的時候,我給康婕打了個電話,都中午了,她還沒起床。

「你過得真是墮落啊。」我感嘆著。

「是啊,我都快窮得要去申請低保了。」她跟我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過兩天進藏,有些東西要先寄回來,我怕我媽翻,寄到你那兒吧。」

「行。哎,對了……你那個姓陸的朋友,靠不靠得住啊?不會是騙子吧?」

騙?我有什麼好騙的,我有什麼值得他騙的?我自嘲地笑笑:「我一沒錢,二沒美色,三沒戶外經驗,一路上隨時有可能成為他的累贅,換了你,你願意騙這麼個傻逼嗎?」

「程落薰,你也不用把自己講得這麼一無是處。至少,你是個女的嘛,把你賣給窮鄉僻壤的光棍做老婆還是可以的嘛,哈哈……」

聽著她猖狂的笑聲,我發誓,這筆賬我記下了,等我回去見到她之後,我一定會抽她的!

我動身的前一天晚上,陸知遙忽然問我,你有沒有帽子?

我搖搖頭。

他起身去自己房間里倒騰了一會兒拿了一頂棒球帽過來給我:「戴著吧,你們小姑娘都愛漂亮,生怕晒黑了。」

那頂灰色的帽子被我緊緊地攥在手裡,一時之間我不曉得要說什麼好,認真地說謝謝還是戲謔著說你真是個好人?都不對,怎麼說都不對。

我只是低著頭,沉默地看著木地板上我們的影子交會在一起。

「你有沒有防晒霜?」陸知遙接著問。

「有。」我的聲音很輕。

「嗯,那就行了,藥品那些我會準備的,萬一有什麼事到時候給你打一針葡萄糖。」頓了頓,他又說:「你到了之後別做什麼劇烈運動,你第一次去,身體需要一點兒時間適應高原氣候,也別忙著洗澡洗頭,會減低免疫力。冷的話就找個戶外用品店隨便買件衝鋒衣穿著,當然,都是山寨的,哈哈,不過裡面那層抓絨還是挺保暖的,我得跟幾個朋友先碰頭,十天之內,到拉薩去跟你會合,有事你給我打電話,好嗎?」

「好。」我用力地點點頭。

在他說話的時候我一直沒抬頭,很難說清楚為什麼在那一刻我會有點兒,想哭,也許是為了即將到來的短暫分別吧。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大風大浪生離死別都經歷過了,心理還是這麼脆弱。

要再多經歷一些事情之後,我才可以解釋這種突如其來的憂傷是為什麼,其實任何一個女孩子,她的多愁善感都不是來源於偶像劇或者言情小說,而是在於那個牽過她的手的人。

那個人是誰,他會不會跟她一起走,或者說是他先走,是明天醒來他就走,還是留在身邊永遠不走。

在我動身去拉薩的時候,康婕那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墮落生活也戛然而止了。

她,要,工,作,了。

面試的前一天晚上,康婕把李珊珊拖出來吃消夜,干鍋牛蛙辣得兩個人狂灌飲料。

康婕灌下一瓶果粒橙之後,哀怨地說:「投胎真是個技術活啊,別人二十多歲開瑪莎拉蒂啊,膠原蛋白當水喝啊,每天花費時間最多的活動是上網秀自己的奢侈品,發那些液化得她爹娘都認不出來的照片啊!」

李珊珊有點兒心不在焉,家裡的寬頻到期了,宋遠說幾個朋友約好晚上一起去網吧打副本,雖然她不太願意,可還是同意他去了。

其實宋遠一出門她就後悔了,剩下她一個人在家裡要多無聊就有多無聊,沒什麼好看的電視,又不能上網,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面對著四堵牆壁簡直都快要發瘋了。

所以當康婕打電話來的時候,她簡直想叫康婕一聲,恩人啊!

兩個女孩子各懷心事地對著一鍋牛蛙,有好長的那麼一段時間,她們兩個人都被籠罩在傷感里。

「康婕,你說,落薰她真的能忘掉林逸舟嗎?」李珊珊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康婕怔了怔,手裡拿著一次性筷子無意識地敲打的桌子:「這個……我覺得,不會吧。」

「你不是說她認識了新的人,而且,還要跟那個人一起去什麼什麼阿里巴巴嗎?」

「是阿里,沒有巴巴!」康婕白了李珊珊一眼,難得碰到一個比自己還沒文化的人,這樣的朋友,一定要珍惜!

沉默了一會兒,康婕說:「那是不一樣的,就算她以後還會遇到更多人,比林逸舟帥,比他有錢,比他愛她,或者比他更難駕馭,我覺得她都不可能忘記他,因為他死在了她最愛他的時候,有些人不是說嗎,死去的愛人是完美的。」

在我回來之後的某一天晚上,跟康婕睡在一起,聊起這個話題,她把這番話說給我聽,我沉默了很久。

沒錯,她說的是對的,無論我再遇到多少人,我永遠不可能忘記林逸舟。

有人說時間會治癒一切,我也從來不懷疑時間的強大力量,有很多時候我自己都以為自己痊癒了,像城市裡大多數女孩子一樣過著簡單的生活,看電影,逛街,上淘寶,偶爾還去去咖啡館裝裝小資。

新的人生觀,新的朋友,我以為我已經沒事了。

可是會在某一天早上,窗外大雨傾盆,天色昏暗,就像我第一次淋得透濕,被他帶回公寓休息那天的天氣一樣。

有人敲門,我睜開眼睛,我以為是他,然而打開門,不過是要簽收的快遞。

我沒有跟任何人提起只是無數次在心裡重複著想起那天的場景,我似乎說過一千次,大雨會讓我想起他,不是惆悵的,是震驚的刺痛,身體裡面像掏空似了的恐懼,因為我們,永遠不會再見。

他的的確確,走了。

因為我無法再改變這悲傷的起源,所以無法終結痛苦日夜相隨。

康婕說完那句話之後,李珊珊很久沒有說話,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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