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藍玫瑰(V)

「第一發現者是酒店清潔工。恰好正午時分,她進入房間清掃——然後在浴缸里發現了死者。」

多米尼克一臉苦澀地俯視浴缸。

當時槙野茜的屍體朝天躺著,脖子上還纏著一條白色塑料繩。

十一月二十八日,十四時許。P市某商務酒店,三樓三一五號房。這是位於建築物西側的單人房。

瑪利亞和漣接到消息一起趕到酒店時,這裡已經跟昨天大不相同,到處一片嘈雜。多米尼克和加斯帕各自帶著毫不掩飾的苦澀和不愉快,迎接了瑪利亞一行。

茜的頸部留有明確勒痕。生前平和的表情變得異常苦悶,雙眼圓瞪,舌頭吐出。

「推測死亡時間為檢驗時間的十小時到二十四小時前——參考你們的話,以及其他目擊證詞,應該是昨夜十八時到凌晨二時之間。死因正如你們所見,是絞殺。從繩子纏繞的情況來看,兇手應該是從背後發起襲擊。塑料繩本身隨處都能買到,但不是房間里的東西。」

瑪利亞咬著嘴唇。

昨天還在這座酒店裡跟她交談過的人,如今脖子上卻多了一道駭人的勒痕,瞪著無神的雙眼凝視虛空。

又來了。她又眼看著相關人士的性命被奪走了。

「這不是你的錯,紅毛。」多米尼克平淡的聲音里透著深深悔恨。「這是我們的轄區。我們不應該光注意羅賓·克利夫蘭,還應該多考慮到其他相關人員的安全問題。」

他們走出浴室看了一眼卧室。這裡雖說是單人房,卻也還算寬敞。充裕的空間里擺著一張豪華卧床,旁邊還有扶手椅和小邊桌。牆邊放著斗櫃,還有大電視、電冰箱……看來是為了長期下榻專門布置而成。

洗手間和卧室都沒看見打鬥痕迹,莫非是熟人作案?

「其他訪客和工作人員的證詞呢?」

聽到漣提問,多米尼克搖搖頭。

「隔壁房間的客人二十二時回到房間,二十三時就睡下了,並沒有發現異常情況。周圍其他房客的證詞都大同小異。工作人員也沒有給出重要線索,誰也沒留意什麼人啥時候進出酒店。」

這是機場旁邊的酒店,包含外國客人在內,經常有各種人出入。若非外表奇異,也難怪他們會記不住。

而且案發現場就在逃生梯旁邊。兇手犯罪後,輕易就能找機會逃離。

「監控攝像頭怎麼樣?」

「入口有一個,每層樓電梯廳各有一個,不過最長只能保存六小時錄像。推測死亡時間前後的錄像早就被覆蓋,找不回來了。」

這正是最讓人撓頭的情況。不知是兇手走運,還是早已熟知錄像保存時間——從對方沒鬧出什麼動靜就把茜殺害的事實來看,後者的可能性極高。

瑪利亞嘗試在腦內重現兇手的行動。假裝訪客走進酒店大門,乘坐電梯或走樓梯來到三樓,一邊警惕周圍以免碰到其他房客,一邊走向茜的房間,敲門。隨後若無其事地走進房中,趁茜背過身的空隙發起襲擊——

不,那樣一來……

「兇手不就成了茜熟識的人,連她下榻的酒店和房間號都知道嗎?」

「是啊。前台並沒有接到關於槙野茜房間號的諮詢。恐怕兇手已經事先從被害者口中打聽到了房間號……應該這樣考慮。」

那樣一來,第一號嫌疑人就是——

「羅賓·克利夫蘭牧師有不在場證明嗎?他從被害者手上拿到了寫有酒店號碼的名片,當時也有可能獲知了房間號碼。」

「不,問題就在這裡。」多米尼克撓著銀髮說,「那傢伙沒戲,因為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還有堂堂正正的證人。」

「證人?」

「就是我。從發現坦尼爾博士屍體的那天傍晚——也就是昨夜十七時,到今天接到槙野茜被害報案時,我跟其他調查人員一直在羅賓·克利夫蘭的教堂前輪班蹲守。要是你說現在已經晚了,我也無法反駁。不過我可以證明,蹲守期間,牧師一步都沒離開過教堂。」

徹夜蹲守?

那可是比弗蘭基被害一案更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明。而且多米尼克本身也是證人,更加無從懷疑。

於是——

「真是的,多管閑事。」加斯帕摸著頭頂說。這位壯漢警督一直在稍遠處聽他們三人的討論,現在則用苛責的目光看著下屬。「擅自分走時間人力,結果不僅空手而歸,還減少了一名重要嫌疑人,簡直太沒效率了。」

身體不受控制地動了。

「瑪利亞!」

她不理睬漣的勸阻,一把抓住加斯帕的領口。警督口中冒出好似青蛙被踩扁的呻吟。

「你想說『都怪你害我不能讓嫌疑人背黑鍋』嗎?閉上你那張腥臭的嘴,渾蛋海象。」瑪利亞沉聲蓋過加斯帕的驚喘,「我雖然沒資格說別人,但至少還有身為警官最起碼的原則。效率?別扯淡了。那種話跟辦案最沒有關係,難道不是嗎?我雖不是滿頭大汗吭哧幹活的那種人,但也不會查都不查就把罪名安到別人身上。案子不是為了給警察攢小紅花用的。」

她說完把手狠狠一松,加斯帕鐵青著臉踉蹌幾步,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可能注意到其他警官在看,他慌忙站起來,乾咳兩聲。

「總而言之,今後不要再擅自行動了。馬上取消蹲守。」

對多米尼克說完,加斯帕便把瑪利亞兩人推到一邊,離開了房間。

一陣尷尬的沉默。不一會兒,多米尼克無奈地嘆了口氣。

「真是的……你別嚇唬我呀,要是惹麻煩了怎麼辦。」

「不好意思……一時上火了。」

「沒什麼,別在意我的事。」多米尼克又撓撓頭,然後咕噥道,「我好像明白你怎麼這麼年輕就當上警監了。」

「啊?」

「沒什麼,辦案要緊。假設兇手的條件正如紅毛推論,那還有誰能對上號?」

「可以想到的有坦尼爾研究室的相關人員。幾天前,槙野茜曾經拜訪過坦尼爾博士。當時別人有可能偷看到了她寫有下榻酒店的名片。再有就是槙野茜工作上的熟人——或是在學術研討會上碰到的某位研究者吧。不過,我們尚未完全掌握被害者在U國的全部行動。另外,雖然是老生常談,但她也有可能聊到個一夜情對象帶到房間里,結果被襲擊了。」

「你是說這有可能與坦尼爾博士被害一案無關,只是單純的斂財殺人?不,那個可能性不大,因為現場還留有錢包和手錶等貴重物品。只不過她的行李箱和提包好像被打開過。」

——提包?

「樣品還在裡面嗎?」

「樣品?」

「就是『天界』的花瓣。夾在玻璃片上,放在小盒子里——她說那是羅賓給她的。你看見沒?」

多米尼克臉色驟變。「喂!」他對附近的調查人員喊了一聲。其中一人把正要拿出去的提包又拿了回來。瑪利亞接過提包開始翻找。

沒有……

昨天茜拿給他們看的「天界」花瓣樣品,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行李箱里呢?」

周圍的調查人員面面相覷,然後搖搖頭。

「喂,等等。」多米尼克啞聲說,「你是說,兇手殺害槙野茜,是為了奪走藍玫瑰樣品?」

「不,那就太奇怪了。克利夫蘭牧師並不介意『天界』的樣品流動到外部。因此我不認為兇手要通過殺死被害者來奪取樣品。」

然而,樣品確實消失了,金錢和貴重物品卻一樣沒少。不管殺人動機何在,都可以確信兇手對藍玫瑰抱有一定關心。

「多米尼克,麻煩你派人搜查樣品。另外,關於蹲守羅賓的事,能詳細說說嗎?」

「據巴羅茲警官透露,他們在能看見羅賓·克利夫蘭的教堂正門和隔壁孤兒院遺址正門的地點安排了監視。不過,至少在監視期間,克利夫蘭牧師並沒有外出跡象。因為正值禮拜日,教堂倒是有不少信眾進出。」

「有無可能從後面翻牆出去了?對方可能察覺到自己被監視了。」

「那反倒會讓他引人注目吧,因為他不可能知道警方在哪裡監視。」

那倒也是。

這裡是F警署會議室。

時鐘指向十七點。瑪利亞和漣把槙野茜被害一案的調查暫時交給多米尼克那邊,返回F市,順便查看弗蘭基·坦尼爾教授被害一案的調查情況。

「約翰,我拜託你那件事進展如何?」

「索爾茲伯里警監,你是否將軍方人士錯當成跑腿的了?」約翰嘆了口氣,坐直身子,「我要請各位先明白,這只是我的個人見解。從結論來說,『R國確實存在可疑動向』。」

「真的有嗎?」

「聯邦調查局得到的情報顯示,藍玫瑰發布後,一名女性開始接觸坦尼爾研究室的男學生。經過審查,該女性並沒有可疑履歷。目前相關部門正在暗中監控,一旦獲得確切證據,就著手處置。」

色誘嗎?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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