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星凌亂 4

青春是從我愛你開始,可是為什麼,卻好像讓我看破了「愛」這個字?

高考前最後兩個月,沒有知會任何人,我翹了兩天的課,去偷偷看了一次周暮晨。

連康婕我都沒敢說,關了手機,我背著包就沖向了武漢,鬼知道他幹嘛要往外省考,浪費我的車票錢。

一路上我的心情都難以言喻,我坐的是晚上的車,一進入夜裡,車廂里的人都安靜下來,昏暗的白熾燈在頭頂上照著,我看到車窗上的自己有一張慘白的臉。

霧深露重,我在列車的吸煙處抽煙,右手在玻璃窗上寫下他的名字。我想,此時如果有人偷偷的拍下我,那一定是一張充滿了文藝氣質的照片。

我永遠都會記得那種心情,悲傷的,絕望的,壓抑的,依然眷戀的心情。

按照他當初「請不要再來騷擾我」的指示,我沒有出現在他面前,而是埋伏在他住的學生公寓附近看了他兩天。

第二天晚上我坐上了回長沙的火車,臨上車之前我在路邊一間花店買了一束百日菊,我幽嘆一聲,我應該,死心了。

青春是從我愛你開始,可是為什麼,卻好像讓我看破了「愛」這個字?

現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子,很漂亮,很清秀,一雙眼睛靈動得像小鹿,但,她不是孔顏!

居然不是孔顏!

我原本以為,他們踏過傷痕纍纍的我走向了幸福的殿堂,可是如今,事實卻告訴我,我自以為是的犧牲是完全沒有價值的,我以淚洗面的那些日子根本只是我自己一個人營造的悲傷幻覺。

我真不甘心,我真恨這個賤人。

可是我又有什麼資格說他賤啊,我為了這個賤人逃課,連夜坐車來看他,我甚至打算在高考之後在我的志願表上全部填上「武漢」這兩個字……

我悲哀的不是我終於明白他確實沒有愛過我,而是明明知道我們已經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我卻還是想要拼盡全力再挽回一點什麼。

我看著那束花,想起了康婕的經典名言:人若犯賤,我必更賤。

那麼我只能豪邁的說一聲:人不犯賤枉少年!

那束花次日清晨被我擺在了公交車站牌下,它孤零零的在晨風中凋謝。

最後一天窩在他的公寓門口站了一會兒,又看見他跟那個漂亮的女孩子牽著手一起走向食堂,我不確定那個時候他到底有沒有看見我,這一切對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他再也不能使我痛苦。

我閉上眼睛,想起了它的花語:永失我愛。

我曾經看過一句話,說有些人,一旦愛上,就永生難忘。

可是我必須要忘記周暮晨,摒棄陳舊且破敗的過去,才能換來徹底的新生。

這個道理,不需要羅素然來告訴我。

李珊珊對著我的腦袋用力的一推:「發什麼呆啊,等著你去唱歌呢。」

我這才從自己傷冬悲秋的世界裡走出來,她嘴裡叼著根煙,眼睛上塗著嚇死人的黑色眼影,一邊洗手一邊睥睨我:「還想著你跟周暮晨那些破事呢?」

我倒抽一口冷氣:「你怎麼知道的?」

我這句話換來的是她一個白眼,煙灰差點沒往我身上彈:「孔顏可是我姐,她的事我能不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嗎,不過你別緊張,其實你們兩個比起來,我喜歡你多多了,她太乖,跟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每次她回家來,看我的眼神就跟看路邊做小姐的似的,根本就沒把我當妹妹。,」

她一提起孔顏的名字我就腦袋暈,我暈得什麼都不想說,她又轉過身去像只壁虎一樣趴在從男洗手間出來的一個人身上,興奮的叫:「親愛的林逸舟,你還沒死啊,找你幾次都沒找到,老實說,到哪裡風流去了。」

說真的,她的語氣一點都不像叫「親愛的」,反而有點像叫「狗日的」,趁著她沒注意,我找個機會就溜了。

溜到轉角的地方我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這一看才發現,被她勒著的那位仁兄竟然就是我之前撞到的那個小帥哥。

唉,這個世界上的帥哥總是跟我無緣,我懷著悲傷的情緒推開包廂門,一屋子人都喝多了,全沖我張牙舞爪,宋遠踉蹌的走到我面前,醉醺醺的問:「看到姍姍沒?」

我也是被電擊了,腦袋一下子短路,竟然直接說了一句:「抱著個男的在洗手間那裡呢。」

然後,宋遠彷彿在須臾之間清醒了,殺氣騰騰的拉開門就往洗手間沖,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只嘆氣:「帥啊,帥啊,可是怎麼就都不屬於我呢!」

那個晚上李珊珊跟宋遠究竟確定了什麼沒有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後來散場的時候我無意中看見他們在樓梯間接吻。

當時我那個熱血沸騰啊,骨子裡八卦的因子全部被調動起來,我興奮的跟康婕分享這個消息,她一點也不關心,她只知道哀求我把那盒幻彩流星分她一半。

我慷慨的同意了之後,她究竟分走了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個盒子里剩下的彩珠一眼就能數得清。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好死不死終於混入大學了!

報名那天我謝絕了媽媽送我去的好意,前一天晚上她一邊幫我整理行裝一邊說:「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你讀高中的時候,每一天我都提心弔膽,就怕接到老師的電話。」

她說得輕描淡寫,我卻聽得雷霆萬鈞。

短短一兩句話,卻讓我慚愧得想跪下來抽自己,這些年,我是扮演一個多麼不孝的女兒的角色啊。我當即熱血湧上腦門,信誓旦旦的說:「等我當上了少奶奶,一定好好報答你。」

她一點都不感動,而是依然淡定自如的說:「算了吧,你又不是長得特別漂亮,以前你小時候,我總擔心你長大了會怪我把你生得丑,沒想到你越大對自己越是莫名其妙的自信,這我就放心了。」

我呆了半天沒說話,末了發個信息給康婕:我懷疑我不是我媽的親生女兒。

她的嘴更讀:「那是的,要不是親生的,她養你個混賬東西幹嘛。」

氣得我捶胸頓足,大罵自己自己交友不慎。

不過這個損友還是很講義氣的,報名的時候還是她陪我去的,我們兩個背著大包提著棉被水桶,活像兩個進城務工的民工。

繳費的隊伍前進得很慢,我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然後打扮得跟只花蝴蝶似的封妙琴興高采烈的朝我撲過來:「程落薰,真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了!」

我一時招架不住她的熱情,只能尷尬的「呵呵」笑。

她依舊本色不改,今天好熱啊,幸好我爸爸開車送我來的,你怎麼過來的?

康婕在旁邊瓮聲瓮氣的回答:「騎單車來的。」

真不知道封妙琴是真的天真還是裝的,她兩個眼睛瞪得好大,然後又笑得像月牙:「程落薰,你朋友跟你一樣幽默。」

接著,她不著痕迹的向我們介紹了她拖著的LV行李箱,我和康婕額頭上的黑線都呼之欲出了的時候,她的電話響了。

一個穿著限量款帆布鞋戴著施華洛世奇的項鏈拖著LV的箱子的人,居然用一款夏新的手機!

我跟康婕面面相覷,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她掛掉電話之後,言若有憾的說:「唉,前幾天買的iPhone不小心被偷了,之前都丟了6台手機了,媽媽不給我買好的了,先隨便搞一個用著吧。」

她去後面排隊時,康婕認真的抓著我的手說:「其實我是煤老闆的女兒,不過我爸爸怕我被綁架,要我低調點。」

我重重的點頭:「知道為什麼我爸爸這麼多年不聯繫我嗎,其實他在南非挖鑽石,等他挖到了,他就會來接我了。」

軍訓的一個月簡直是要了我們的命,每天早上5點多就被廣播里嘹亮的軍歌叫醒,然後半睜著眼睛換上不知道從哪個批發市場弄來的山寨軍裝和解放鞋,然後空腹去田徑場集合。

嚴厲的教官,劇烈的操練,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烈日驕陽,我真怕一個月的軍訓結束之後,回家去我媽媽會以為家裡來了個非裔混血兒。

於是我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提前半個小時往臉上身上所有暴露在陽光下的部位塗防晒霜,我相信一分錢一分貨,所以咬牙買了薇姿的。

住我隔壁的封妙琴也相信這句話,可是她的蘭蔻的防晒霜偏偏在軍訓之前就剛好用完了,所以她只能每天委屈自己來找我討她口中「還蠻便宜」的薇姿。

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我的生理周期。

在那一天,我以「痛經」的名義,不費吹灰之力請到了假,活潑的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時,看到了穿著蕾絲連衣裙的譚思瑤。

她站在食堂門口,樣子看上去很憔悴,看到我的第一眼,她也怔住了。

我們兩個人的形象真是雲泥之別,我腳上穿著土得要死的解放鞋,她腳上5公分高的黃色高跟鞋,並且,她還是站在台階上面俯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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