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幻想 全世界已經劇終

2003年的時候我16歲,進高一,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一切眼淚和傷痕都還沒有登台,我還不知道痛徹心扉是什麼樣的的感覺。

期中考試的時候我偏偏那麼倒霉被分在高一屆的外班教室,更倒霉的是我坐的是你的桌子。你的課桌上囂張著你和你女朋友的大頭貼。

我盯著你的照片看,不知道為什臉就紅了。

你真好看,真的真的很好看。我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你,平日里那些形容詞似乎都不足以說盡你的美,我只是很突然的想起一句話,一見楊過誤終身。關於你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校里令人聞風喪膽的不良少年,所有的老師提起你都頭疼,可是偏偏有個有權有勢的父親,所以即使一個星期你到學校上不了三天的課也對你無可奈何。

我匆忙把試卷寫完,起身要去交卷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對勁,低頭一看,我的褲子上不知道怎麼回事粘著一大坨的口香糖,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用手指,這下更慘了,弄得整條褲子上到處都是,眼看這條褲子完全就給毀掉了,我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隨手打開你的抽屜想找點什麼東西來利用,卻看到你留下的紙條,上面寫著一句話,口香糖的味道好嗎?旁邊還畫著一個很欠扁的笑臉,我這才知道你是故意整坐在你位置上的人。我只能嘆口氣,褲子上殘留著你給我的禮物交了卷。

對了,我還報復性的把你和你女朋友的大頭貼給撕了下來裝進來了錢包,周暮晨,別怪我手癢,我知道你女朋友已經出國了,你每天只能對著照片想念她,可是誰叫你弄髒了我最喜歡的一條褲子呢。

夫子都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所以,你不仁我不義。

我沒想到你真的為了一張照片找到我們班來,你站在門口大聲叫我的時候全班同學的目光就像十幾隻燈泡一樣射在我的臉上,我看到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好奇,誰都不明白,我怎麼會跟這樣的人扯上關係。

我慢吞吞的走向你的時候緊張的手心都出汗了,時隔多年我記得當初那種忐忑,卻有懷揣著些許期待的矛盾心情。

你盯著我看了好久,我亦用無辜的眼神應承你的探視,我們誰也不說話,十月的風已經有涼意了,我的頭髮被風吹得亂七八糟,你忽然笑了,你問我,你就是林卓怡?我點點頭,你又接著問,那口香糖是你享受了?我還是點頭,你的笑意更深了,弄乾凈沒?我搖頭,怎麼都弄不掉,你是來陪我錢的嗎?我怎麼都沒想到,這句貌似平常的話會讓你笑那麼久,我看著你的眼角眉稍都洋溢著歡喜,好像我說了一個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你伸出手來談我的額頭,林卓怡,我從來不知道賠是什麼意思。另外,其實你可以把褲子放進冰箱凍上幾個小時,等口香糖結冰了很輕鬆的就弄下來了。

我傻呼呼的「哦」了一聲,你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就走了。我正要大聳一口氣時你又轉身說,那照片……你拿著做個紀念吧。

說真的,我那時看你真的不順眼啊,你以為你是明星嗎,還做個紀念。

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那天看到你打架的時候我會停下來,我一向對那樣的場面是採取閉而遠之的態度,我更說不清楚為什麼當你被人從身後偷襲時我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前去替你擋住那一隻啤酒瓶,當那群人作鳥獸散時,你抱著我彷彿我即將撒手人寰般聲嘶力竭的喊,林卓怡,你別嚇我。

我使勁推你卻好像在推一堆棉花似的用不了力氣,我想叫你別大呼小叫這麼失態,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就感覺到一股暖流從額頭上流下來。

你用手捂住我的傷口,我感覺到你整個人都在顫抖,你在我耳邊說,你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你帶著那幾個人來給我道歉時我的頭還包紮著像個木乃伊,我迷糊的看著滿身瘀青的他們一個個低聲下氣的給我道歉,他們走了之後我問你,他們挨打了嗎?你點一根煙來抽,白色的萬寶路,你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你的表情,但是你的聲音里有著非同一般的冷漠,你說,打他們算是輕的,我更想殺了他們。

你回過身來的樣子像個頑皮孩子,你說,來,小美人,你受委屈了,我犧牲點讓你占點便宜吧。邊說你就把我往懷裡拖。那時的你比我高多少呢?反正我的耳朵可以剛好靠在你的胸口聽見你的心跳聲,我感覺到自己的臉已經鍋燒火燎了,你的下巴磕在我的頭上,我聞到你身上有淡淡的藝香,你若有所思的說,那天你為什麼……話還沒說完,我就搶著回答了,我不知道啊。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替你去擋,但是假如時光倒流,我想即使那是一顆子彈,我也依然還是奮不顧身的衝過去的,那種強大而堅定的力量,我說不清楚是什麼。

要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種力量的名字,叫做愛情。

可是當時的你簡單的將它稱為衝動,你抱著我說,以後不要這麼衝動了。我傻傻的應你卻不懂得為自己辯解,暮晨,你怎麼會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大的勇氣,後來又如何撒謊瞞騙家人這傷口的來歷,如何向看到我們在走廊上擁抱的老師解釋我們的關係。

在老師辦公室里,班主任用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眼神看著我,我倔強的看著她,我說我們真的只是朋友。她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為什麼要抱在一起。辦公室里每一個人都盯著我看,我不知所措的怔著,不曉得要如何開口說話。

過了好久,我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了辦公室,你在教室門口等著我,見到你時我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來,你拉著我的手二話不說就走,我什麼也不問,一路上安靜的跟著你,你把我帶去一間酒吧。下午的時候酒吧里沒什麼人,服務生放著一首老歌,空靈的聲音百轉千回的吟唱。

你埋著頭喝傑克丹尼,我喝著藍精靈,你說這不是酒是蘇打水,那為什麼我會有一種流淚的衝動呢?你握著我的手叫亦晴,那個已經在大西洋彼岸的女孩子,那個有著動人微笑的女孩子,你問我為什麼要背叛你。

我的頭突然很痛,我想有些事真的是我誤會了。外面的陽光很燦爛,我去賣耳釘的地方穿耳洞,我穿了16個耳洞,臉耳蝸和耳屏都沒放過,看上去很像千瘡百孔的心。第二天你來找我,看著我腫得像豬八戒似的耳朵好奇的問我原因,你根本都不記得你喝醉了之後發生的事。

我笑笑,沒說話。

有關我們的傳聞再學校里成為了人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也有朋友來問我究竟和你是什麼關係,我怔怔的看著他們,眼神比誰都無辜。我不是裝的,暮晨,我也想知道我們究竟是什麼關係,我們離暖昧那麼近,可是離愛情那麼遠。

你一直都叫我小美人,或者林卓怡,可是我親耳聽到你給蘇怡晴打電話時叫她親愛的。

親愛的,親密的愛人,我離那個稱呼似乎有千萬光年的距離。

你依然對我很好,愚人節的時候我打電話騙你說我被車撞了在醫院躺著,你掛掉電話心急火燎的趕來醫院,卻看到捧腹大笑的我,我蹦到你面前說,周暮晨,愚人節快樂。本以為你又會伸出手指彈我的額頭,可是你只是臉色鐵青的看著我,一言不發。

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沉默的樣子又多可怕,彷彿晴朗的天空突然陰黑,所有的色彩在一瞬間褪成灰色。

我去搖你的手臂,你用力的甩開我。我可憐兮兮的跟你在身後叫你你也不理我,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了,只是一個玩笑而已,難道你真的希望看到我躺在急救室里嗎?不知道過了多久,你終於回過頭來看著我,我的臉色慘白,全身都冒著虛汗,頭髮濕漉漉的搭在額頭上,整個人像一隻慘白的風箏。

你被我嚇到了,你焦急的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卻在你開口的一瞬間粲然而笑,你不生氣了就好。你望著我,眼睛裡有什麼東西一閃一閃的,像啟明星一樣明亮。

人來人往的街頭,車輛川流不息,我們在一片嘈雜聲中有了一次認真的對話。你說,亦晴回來了,今天下午到,我答應去接她,可是你打電話說出了車禍我就馬上趕來了,我沒想到你騙我。

我的眼淚不能抑制的掉了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嘆著氣,皺著眉頭拍我的頭,好啦,沒事,你是小孩子,我不該怪你的。

我把你的手扯過來蓋在我的臉上,我的眼淚全部落在你的手掌里,至少也有一次,不是嗎?至少這一次你是選擇了先來見我,只要有一次就該覺得滿足了,應該是這樣吧。我的聲音那樣沙啞,語氣卻有那樣鎮定,周暮晨,你對我動過心嗎,哪怕一分鐘的喜歡過我嗎?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死死的盯著你的眼睛,你凝視了我好半天,然後把頭轉到一邊。我清楚的聽見你說,對不起。

人間的四月天啊,為什麼我感覺到寒風滲進了骨髓,原來都是我自己的幻覺,原來都是一廂情願的誤會。

你好像以為我會嚎啕大哭,我望著你焦慮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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