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FINE

當天有一場重要的考試,根本沒有複習不說,居然還遲到了。本想儘可能在路上背幾頁書,翻來翻去每一頁竟然全是白紙,又趕上道路施工,怎麼走都到不了學校……正急得團團轉時,克巳睜開了眼睛。一看錶,已經過了早上八點,他趕忙從床上坐了起來。上班就要遲到了,今天還要開會。

「爸爸!」兒子大輝站在房門口喊道。「媽媽,爸爸起床了!」他邊說邊跑走了。克巳掀開被子,打開手機看了看今天的日期。

「我還以為今天是禮拜一。」克巳苦笑著走進了客廳。

「你這麼喜歡上班嗎?」妻子茉優揶揄道,「對了,我今天打算去理髮店。」

「哦,是嗎?」妻子平時一直陪著剛滿三歲的兒子,很難有自己的時間。前一陣子她就說過頭髮長了,雖然不想燙染,至少還是要剪短一點。

克巳一邊吃早飯,一邊望著兒子。兒子正在電視機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喜歡的動畫節目。妻子抱著要洗的衣服,來來回回地在屋裡忙個不停。接著她開始洗碗,不一會兒又打開了吸塵器。看著妻子彷彿有三頭六臂的忙碌身影,再看看自己無所事事的樣子,克巳不禁感到有些不安。他想到了父親。那時,父親一看到母親忙於家務心情煩躁,就會立刻變得手足無措、坐立難安,然而這樣奇怪的舉動反倒會惹怒母親。

「對了,克巳,剛才媽來電話了,問你年底要不要去給爸掃墓。」茉優說道。

克巳有些煩躁。明明現在還沒有入冬,這麼快就要開始考慮年底的事情了嗎?他們每天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那麼遠的事情說了也定不下來啊。不過,可能對於母親來說,這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吧。

「你還是回個電話吧,媽好像沒什麼精神。」茉優說道。

不會吧?這些年,母親已經可以不用心理醫生輔導,過正常的生活了。也許是第一個孫子的出生起到了很大的幫助,現在她不用再定期服藥,大家也都徹底放下心來。難道是一不注意又出了什麼問題?自從父親去世,母親彷彿再也沒了表情,每天要做的事只剩下呼吸。是心裡又難受了嗎?想到這裡,克巳不禁害怕起來。

「出什麼事了?讓你擔心成這樣。」聽到電話那頭母親若無其事的口吻,克巳放下心來的同時不免有些失望。他本打算提前下班,回去看看母親。

「沒什麼,就是茉優覺得你好像沒什麼精神。」

「說我沒什麼精神?是啊,因為我丈夫十年前自殺了呢。」這句玩笑話,就連家裡人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能開這樣的玩笑,是不是說明母親從過去的事情中走出來了呢?人們常說,時間是治癒傷痛的唯一良藥。十年,算是一段相當漫長的歲月了,如果母親每次想到父親還是會痛苦不已,倒不如天天把他掛在嘴邊,久而久之也就麻痹了。這也許是母親最終想出的解決方法吧。

「年底還是像往常一樣,回去過年。」

「大輝也一起回來吧?」

「還不知道呢。你那邊沒什麼事吧?」克巳覺得他儼然成了兒子的附屬品。

「啊,對了對了,」母親換了一副聲調,繼續說道,「前些日子家裡突然來了個年輕小夥子。」

「年輕小夥子?那不錯啊。」

「他來的目的很奇怪。哦,前陣子我和茉優說話的時候,腦子裡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所以她可能才會覺得我沒什麼精神。說起來,茉優的心思真是敏銳。你要是小看她,當心在外面拈花惹草被她發現。」

「說得好像我確實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似的。」

母親半晌沒有說話。克巳喚了一聲,她的語氣明顯變得有些無力:「你爸也是因為我懷疑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才會做出那種事吧。」

「什麼意思?」克巳有些強硬地問道。

想快點聽到新內容!雖然根本不是這樣,我下班後還是在回位於埼玉縣的公寓途中下了車,去了一趟父母家。

母親一臉平靜地開著玩笑:「這麼關心你爸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事啊?你不會真的出軌了吧?」

我沒有把母親的話當真,也不打算反駁,只是問道:「老爸那個時候真的有外遇?」望著放在客廳的佛龕,我不禁對著父親的遺像默默問:老爸,真的嗎?

「應該就是你爸出事的前一天吧,他們公司有個女同事給他發了簡訊,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就責備了他兩句。」

「女同事發的簡訊?你看到了?」

「嗯,我不小心看到的。」

「不小心?」

「嗯,不小心。」母親說道,「那天晚上有人給你爸發簡訊。我覺得簡訊的提示音很吵,就把聲音關掉了。不過想想還是有點介意,我就打開看了。」

我感到很意外。小學時我就發現父親總是看著母親的臉色生活,卻從來沒有察覺到母親也會在意父親的言行。「然後呢?」

「我問他是怎麼回事。」

「審問?」

「那倒不至於。不過,他那天請帶薪假該不會是……」

「因為你懷疑他出軌了?」

看到母親悶悶不樂的樣子,我有些焦慮。我只是想開個小玩笑,就像用頂端並不尖銳的小棍輕輕戳了一下,但母親或許還是會感覺被人揭開了剛剛痊癒的傷疤。

父親死後,母親的情緒一直非常低落,甚至不得不去醫院看病。現在想來,難道與這件事有關?是不是母親覺得她給父親造成了困擾而心生罪惡感?

「可是,老爸怎麼會出軌呢?」

「別看你爸那副樣子,聽說他在外面很受歡迎。」

「就算很受歡迎……」對於看著父親在家戰戰兢兢的樣子長大的我來說,很難相信父親會做出出軌這麼冒險的事。不過愛情和性慾本就容易讓人喪失理智與冷靜,也正因如此,人類的歷史上才會出現各式各樣極富戲劇性的事吧。「然後呢,結果怎麼樣了?」

「你是問出軌的事嗎?」母親彷彿一下子老了許多。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我意識到自己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一直在問那些不該問的問題。「當時你爸說大概是發錯人了。那個女同事本打算髮給別人,結果陰差陽錯地發給了他。」

「這個借口真牽強。」

「我當時也這麼覺得。」

似乎在父親死後,母親才知道,那個聽起來真牽強的借口其實是真的。母親沒有再細說,但後來父親的手機上或許收到了「不好意思,發錯了」之類的道歉簡訊。

「對了,那個到家裡來的年輕小夥子是怎麼回事?」

「我說過那個人年輕嗎?」

「應該說了吧。那個人很奇怪嗎?是不是來推銷的?」

「他是突然到家裡來的,還報出了你爸的名字,問他在不在家。」

「他是來找老爸的?」

「嗯。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你爸的私生子。」

「這個人看上去多大年紀?」

「二十歲左右吧。」

母親從矮櫃里拿出了一個裝明信片的盒子。我發現那竟然是我上小學時在手工課上完成的作品,上面用小刀刻上了一些裝飾。沒想到這個盒子現在還能放在柜子里派上用場,雖然家裡應該從來沒有想過要用新的,但我還是很感動。母親從盒子里拿出了一張小紙片,說道:「他倒是留下了名片。」

我接過來一看,上面寫的頭銜是體育館的健身教練,名叫田邊亮二。「他為什麼會來找老爸呢?」

「我心裡覺得難受,就把他轟走了。」

「你也沒等他說點什麼?」

「我哪兒有心情聽啊。」

「那該怎麼辦?」

「說起來,你都這麼大了。」

「啊?」

「你也已經當上爸爸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老媽,咱倆說的根本不是一碼事。」我有些不安,母親好像越來越糊塗了。

「你越來越像你爸了。」

田邊亮二體格強壯,頭髮蓬鬆,一副性格爽朗的大學生模樣,看起來確實像體育館的健身教練。「很高興你能來見我。」

「沒有,啊,算是吧。」我含糊地答道。妻子事先提醒過我,見面時要格外小心,因為對此人的情況一無所知,被拉進什麼亂七八糟的組織也很有可能。「請問,你來我家到底有什麼事?」

「突然造訪,實在不好意思,害令堂嚇了一跳。」

「令堂」這個說法讓我不由得有些在意。「不,那倒沒有。」

「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就是想聊聊令尊的事。嗯……這件事說來話長,可以嗎?」

我沒有表示不願意,但提出「希望能盡量講得簡短一些」。田邊說「我知道了」,卻還是滔滔不絕地講了很久。故事從他默默無聞的小學時代開始,講到了十多歲時開始鍛煉身體,瘋狂地迷上了手球,性格也逐漸變得開朗了起來。後來,他還作為體育特長生被保送進了大學。田邊喋喋不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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