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晴朗的好天。」格溫妮絲說，她對著早晨的光線眨眨眼，「他們一返程我們就能看見了。贊奧克說不會太久。」
格溫妮絲站在冰橋上眺望冰舌，她身邊站著麥拉、毛迪和阿班。贊奧克報告說她衝下去救阿班的時候戰鬥進展得不錯。到目前為止沒人受傷，不過他們卻重創了西普的狼幫，至少有八隻狼，沒準九隻都死了。
「他們毫無紀律。」格溫妮絲嗤笑著。
「我好像看見他們了！我好像看見他們了。」麥拉說著躥上跳下，大家都把頭轉過來。兩隻熊打頭，緊接著狼冒出來的腦袋就進入了視線。格溫妮絲眯起眼睛。她很難看清那麼遠的地方，尤其還是在熊那麼大的腦袋周圍。不過她覺得自己還是看出了艾爾米德亮白色的頭和她身邊的卡翠雅。他們越來越近了。啊，對，福狼、艾德米、馬利、迪莉婭，還有口哨，不過……
「媽媽在哪兒？」毛迪的聲音小了下去，「她在哪兒？」
格溫妮絲覺得砂囊里揪得緊緊的。她展開一邊翅膀，拍拍小狼：「我肯定她會回來的，親愛的。」她恨自己這麼說，但除此之外她還能說點什麼呢？
「她不在，格溫妮絲！」小狼的聲音里極其痛苦。他們看著艾德米拚命向前游。
「我們能下去接他們嗎？」麥拉問。
「不行，親愛的，我覺得我們最好還是在這裡等著。」格溫妮絲回答。
「但是媽媽在哪兒？」毛迪的問題被哭泣打斷了。格溫妮絲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她就跑到了通向冰柱的陡坡上。
艾德米一爬上冰柱底座就看見了這隻小狼。
「我媽媽在哪兒，艾德米阿姨？」毛迪問。
格溫妮絲降落在她身邊，伸出一隻翅膀摟住小狼的肩膀。她抬頭看著艾德米，微微搖了搖頭，彷彿希望艾德米接下來的話不是真的。
「毛迪，親愛的，你的母親……」她開口說，並定下神吸了口氣，「你的母親，」她再次嘗試說，「你母親是一隻非常勇敢的狼，但是她在冰舌上去世了。」她頓了頓，「我很抱歉。」艾德米差點兒咬了自己的舌頭，她的話聽起來太無力，太白痴了。
毛迪眨了幾次眼。死亡是一個太大、太複雜、難以言說的印象和概念，毛迪理解不了。「哦，不！」毛迪嗥叫。其他的狼以及托比和波尼也紛紛爬上來。他們都聚在小狼的身邊，舔著她，而她則在冰橋上灑下了最苦最鹹的淚水。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號啕大哭。
艾德米蹲在她身邊：「格溫妮絲和我來照顧你，還有福狼。福狼和我現在已經牽爪了。」
格溫妮絲聽到這個消息眨了眨眼，不過沒說什麼。一點兒也不意外，真的。他們都感覺福狼和艾德米是聯繫在一起的。
「我們來養你。」艾德米說，「我們來安慰你，我們來喂你。」
「你沒有奶呀！」毛迪頑固地說，還跺著腳。
「你已經差不多斷奶了，親愛的。」格溫妮絲說。
「沒有，我還沒有！媽媽在晚上的時候還喂我。她餵了！她餵了！」毛迪轉向格溫妮絲，「你又知道什麼奶的問題？貓頭鷹媽媽沒有奶。他們給小寶寶喂蟲子和噁心的東西。我該怎麼辦？」她又開始號啕大哭。
「毛迪，」托比和兄弟一起靠過來，「我們也失去了媽媽。」
「太可怕了。」波尼說，「真的很可怕。」
「波尼說得對。」托比說，「這是最糟糕的事情了。但……但是我們在這裡，大家都愛我們……我……我覺得他們幾乎和我們的媽媽對我們一樣。」
「不是幾乎，」波尼說，「就是一樣！」
「沒錯！」所有的動物異口同聲地說。
毛迪在哭泣的間歇大口吸氣。
「聽我說，毛迪，」艾德米溫柔但堅定地說，「你要這麼做。」艾德米的語氣讓毛迪停止大哭。
「什麼？」她問，聲音憤懣又激動。
「今晚等天黑之後我們要開始號哭服喪。」「黑」這種不祥的字眼讓毛迪暫時頓住了。
「那是什麼？」她聲音顫抖地問。
「是我們為你的母親班吉而嗥叫致哀。她是一隻有著巨大勇氣的守衛之狼，一位偉大的母親，最重要的，她還是一隻讓我們逐漸信任的狼。你明白嗎，親愛的？」
毛迪慢慢點點頭。「我覺得明白。」她低聲說。
「從明天開始，每天晚上，我們都要嗥叫服喪，送她走上星梯。你知道星梯吧？」
「媽媽告訴我這是狼要去的地方，等他們……他們……」她說不下去了。
「對，正是，毛迪。我們每晚還要尋找她的孤魂，你知道什麼是孤魂嗎？」
「就是我媽媽的靈魂迷霧。」毛迪大大吸了口氣，「要是這裡沒有星梯，那她要怎麼找到路呢？」
所有的狼眼中都放出綠光。毛迪說出了他們心中最可怕的問題。星梯在冬季的三個月里消失，等春天的第一個月才又出現。對邊緣之地的狼來說，冬季是死亡的可怕時間界，因為他們必須要等過了艱難漫長的下雪的月份——初霜月和飢餓的月份，直到破冰月，星梯第一級台階的第一顆星星才回來。這段時間裡，靈魂處於天地之間陌生的地帶，介於終結共生和靈魂之谷中間的狀態，極其悲慘。無家可歸的靈魂迷失、跌跌撞撞，和盲狼比澤爾無異。不過等到春天最終到來，靈魂就可以登天了。
而現在，在冰橋上，在舊世界和新世界的中間，狼們見過而且還能認得出的就只有比澤爾了。他們記得就沒見過星梯和斯卡斯加德的蹤跡。天上是有新的星座，但他們把舊的那些都拋棄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要怎麼上天堂呢？
「信心！」福狼針對他們所有人隱約的恐懼說，「你們還記得領嗥狼講過的老故事嗎？牙齒都掉光的老族長脫離了舊皮毛，跳上了星梯的第一級台階。突然他落回了地上，變成了帶領首個踏上冰行軍、走出長寒期的部落的族長。他就是從遠方之藍來的，所以這裡肯定也有星梯。我們必須要有信心。」
福狼正對著毛迪蹲下來：「星梯會回來的。就算不是今晚，也總有一晚會回來。」
「不過她沒事嗎？」毛迪仰起頭，「如果星梯這麼少的話。」
「沒事，肯定的。」艾德米說，同時格溫妮絲用翅膀最下的部分撫摸毛迪的皮毛。
「但是如果星梯回來了，可能她也會像老族長一樣掉下來呢！可能嗎？」
「我覺得不會。」艾德米回答說，「我們一定要嗥叫幫她登上星梯。你媽媽以前當守護之狼的時候，跳得非常棒，簡直是最棒的。她站崗守衛火山的時候，精彩的跳躍跳得最多了。非常漂亮，而且毫不費力。」
「她在空中的時候和貓頭鷹一樣優雅。」格溫妮絲說。
「真的嗎？」毛迪問。
「真的！」所有的動物異口同聲回答。
這個上午過了一會兒之後，因戰鬥而疲倦的動物找了雪暖窩休息了一會兒。毛迪挨著麥拉立刻就睡著了，而他們就蜷在福狼和艾德米中間。格溫妮絲棲息在一塊突出的小冰塊上，一隻眼睛留意著小狼們。凱拉也一樣，她睡在旁邊，把阿班壓在身邊。馬利和迪莉婭一起站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