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前進,他來指路!」

他們幾天都沒敢再冒險回到冰封海的冰面上去。冰層斷裂的水道變得如找不到出口的迷宮一般,他們被限制在冰橋上了。他們低頭就能看見大塊的碎冰中間一池一池的海水。海雀們可以在他們橋上的冰巢附近捕魚。

幸運的是,冰壓脊比之前的要平坦很多,通過也更容易些。如果在橋上找不到雪暖窩,冰柱底下也能找到藏身之處。他們已經習慣了海雀們的喋喋不休,海雀們也還是繼續給他們送小魚。通常在傍晚的時候,他們會走到冰面上一會兒,福狼則站在冰橋的邊緣,在無數水口上搜尋長牙的蹤跡,尋找已經救過他們兩次性命的老牙。事情變了,風變暖和了,冰面減少,水面擴大了。海雀們說冰橋永遠都會在。但福狼知道沒有永遠的事情。神聖火山環也在一夜之間崩塌了。難道這座橋就不會再發生一次這樣的事情嗎?永遠是什麼意思?永遠是給死人用的,福狼心想,不是給活人用的。

離橋不遠處的一塊大浮冰似乎就在他眼前融化。

有一天黃昏時分,福狼正站在冰柱上突出的冰舌上觀察,這裡是看海景的絕好平台。艾德米走到他身邊。她知道他渴望回到冰凍的平地上去。

「你很想去,是不是?」她柔聲說。

「算不上很想。我只是覺得我們對下面的整個世界一無所知,生物也和我們大不一樣。想想看,艾德米,如果星星上、月亮上有生命,你想不想去看看呢?還有老牙,他是誰?他是怎麼想的?他為什麼要幫助我們?」

「阿班似乎知道一些。」

「對。」福狼向水面低下腦袋,突然,他猛地一驚,「你看見了嗎?」

「什麼?」艾德米問,不過隨後她就看見了——淺水中有閃光。像是蒼白的火焰,冰柱周圍鈷藍色的海水開始隨著光亮跳動。

「是他們。」一個小小的聲音說,阿班出現在他們之間,「我知道他們會來的。」

他們?艾德米納悶。然後一群動物從水裡鑽出來,腦袋抬出水面。他們和救毛迪的鯨魚是同一個種類。他們在冰柱附近的淺水中翻滾,好像在擦拭自己。阿班顫抖起來,雙眼因為害怕而睜大。福狼正要問他怎麼了,但自己隨後就看見了。其中一頭鯨魚被抓傷了,血從皮膚上的傷口裡滲出來。

「我父親的牙,我父親的爪子!」阿班嗥叫。

「偉大的天狼座啊!」艾德米驚呼。

「西普怎麼敢離水那麼近,還攻擊這樣的動物?族外狼都很怕水。」

口哨插話說:「但西普是在邊緣之地長大的,不是極地。他會游泳。或許他們餓極了,只好到水邊去找吃的。」

贊奧克的喊聲突然劃破漆黑的天空。

「西普!是西普。」

頭頂的空氣一陣騷動。贊奧克和依龍從夜空中現身,降落在冰柱附近一塊晃動的浮冰上。兩隻鷹飛得上氣不接下氣。贊奧克開始說話:

「我跟丟了他們好幾天。」

「他們現在在哪兒?」艾德米問。其他人都聚集到福狼身後來。

「大概半個月前你們走過的一段路上,橋下的冰柱中間形成了冰舌。他們就在那下面走,所以我們看不見他們。不過他們追得很快。」

「福狼!聽我說,」凱拉懇求道,「我們必須要逃,馬上!西普,他……瘋了。他會殺了我,他會殺了阿班!」

「要是冰還凍著就好了。」贊奧克說,「他們害怕冰封海,不敢冒險在上面走。他們不了解星星,所以怕迷路。」

大夥都向海上瞧,看見海面上寬闊的水口子,還有水面上的點點蒼藍色的浮冰。

「我在想,為什麼這冰是藍色的?」福狼大聲自言自語。

像這種時候他怎麼會問冰山的顏色這種問題?艾德米心想。

「原因就和天空為什麼是藍色的差不多。」格溫妮絲說著落到他身邊,好像打算介入他的自言自語之中。當然啦,格溫妮絲認識福狼的時間比誰都長,包括艾德米。

「是怎麼回事呢?」福狼轉向貓頭鷹。

「藍色的光沒有被吸收,而是擴散了。」格溫妮絲回答,彷彿正在進行著一段極其平常的對話。其他人都快要不耐煩地怒吼了,連托比也跺著腳。「據說最古老的冰山是最藍的。我是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新的冰山裡氣泡比較多。珈瑚巨樹上的著名賢者斑點貓頭鷹麗莎曾經在北方王國住過很多個月,她做過這方面的研究。」

「真有意思。」福狼嘟囔著,然後轉身凝視著小熊們。

連最好脾氣的艾德米都快要爆發了。他在想什麼呀?西普都快追上來了,他還胡扯冰的顏色幹什麼?她看著他觀察托比和波尼,感覺自己的脊椎一陣發冷。小熊長大了不少,比小狼大了很多。他們現在站起來有狼的兩倍高了。

「托比,波尼,你們知道怎麼游泳,對不對?」

「那當然。我們以前就住在河邊,游泳和走路一樣多。」

福狼想起他在第一個夏天裡游泳的日子,他是和雷霆之心一起度過的。小熊比小狼早開始學游泳,所以托比和波尼沒事。

「你在想什麼呢,福狼?」艾德米擔憂地問。

福狼站得直直的,雙眼緊閉,但在他腦中有一幅畫面在晃動。微弱的回聲從他曾經刻過的一塊古老的骨頭上傳來,那塊骨頭現在已經埋在神聖火山環里奮哥兒們的骨堆中了。最奇怪的事情是,不論是經歷了地震的摧殘還是之後北方來的冰川的衝撞,守衛團所有團長的遺骨都未曾受到損傷。而福狼用他的內眼看到了他的第一個迴旋靈魂所刻的骨頭,刻的是他走出長寒期到達邊緣之地。骨頭上表現的是狼們從一塊浮冰跳到另一塊浮冰上。

搖擺跳!當然!他們做的正是如此。冰橋曾經不能通行。他們被迫在海面上的厚冰塊上行走。他們從一塊浮冰上跳到另一塊浮冰上,距離實在太遠的時候,他們就游泳。

福狼又轉向大伙兒:「我們能做到,我們可以游泳也可以跳上冰塊。西普永遠追不上我們。」

「但是小狼呢?」班吉、艾德米和凱拉異口同聲地說。

「我們帶著他們走——一塊浮冰一塊浮冰地走。」福狼回答說。然後阿班說道:

游泳我能,游泳我行。

劃呀劃呀爪子和尾巴。

我知道方法,

我不會失敗。

凱拉把頭歪向一般,看著她奇怪的兒子,一個字也沒有說,她疑問的表情說明了一切。但是怎麼可能呢,阿班?我從來沒有教過你。她在想這隻毫無自保能力的小狼是怎麼在沒有她的情況下學東西時,眼中升起悲哀的水霧。會不會她不在的時候,他被置於危險當中?她對失去而且再也無法彌補的時光悵然若失。她走上前,用口鼻在兒子的肩膀上蹭起來。

所有的小狼都喜歡母親用口鼻蹭他們。母親用溫暖、濕潤的鼻子穿過皮毛觸碰到皮膚的感覺非常好。阿班也一樣喜歡。他只是不太清楚用他說話的方式來說是不是恰當。於是他保持沉默。他知道母親磨蹭他的時候正怨恨地看著艾爾米德。她現在為什麼要這麼對待這隻白狼呢?

艾爾米德的體形本來就大,又因為是白色,所以顯得大得不同尋常。但是她畏縮起來,下巴顫抖,尾巴也垂下了。阿班感覺對她過意不去。在他掉進海里之前,他母親可不是這麼對她的。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是他不了解白狼的?

「但是毛迪和麥拉怎麼辦?」艾德米問,「他們太小了,腿不夠長,跳不了,也不會游泳。」

「別擔心,我們來就行。」福狼回答說。他本來想說:「我們做過一次,還可以再做一次。」但他制止自己,他們不明白的。「這叫作搖擺跳。」

「搖擺跳?」口哨問。

「是個古狼語詞。」福狼結巴起來,「是……是……是刻在神聖火山環記錄歷史的骨頭上的。」

她才開始領略古狼語的意思,但「搖擺跳」這個詞卻難以想起。他指的是哪塊記錄歷史的骨頭呢?艾德米想不起來了。

「別擔心,艾德米,我們能做到的。」福狼看著毛迪和麥拉,「依龍和贊奧克可以幫我們帶著小傢伙。」

「我們當然可以啦。」依龍說。

「我們來帶他們。」贊奧克也說,然後她打量了一下麥拉,「你還沒有一隻雌狐大。」

「雌性的狐狸?」麥拉生氣地問。

「哦,我不是要冒犯你,親愛的。」贊奧克說,「你要聰明十倍,也帥十倍。」

「那當然了。雄性一般都會帥一些。」麥拉回答說。

「我就不說什麼了。」贊奧克帶著些許憤憤不平說。

「那現在我們要怎麼做呢?」口哨過來站在福狼身邊。他似乎真心很感興趣,比其他人都感興趣。

「哦,首先你滑到這根冰柱的斜坡上!」福狼走到冰柱和冰橋頂端連接比較柔和的地方,很快就到了冰柱底部。然後他跳到空中。這是個典型的高弧度掃視跳。他優雅地落到冰橋旁邊一塊搖晃的浮冰上。「然後你再試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