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有意義的會面

沒錯,格溫妮絲看著熟睡的沼澤巫狼想,我們是能夠在夜裡看得比別的動物更清楚;沒錯,我們也能夠把頭扭成差一點就到三百六十度,我們還能飛得沒有聲音……她歪頭好奇地看著沼澤巫狼的鼻子,可是這匹狼的鼻子多麼靈啊!

她的鼻子上只有兩個鼻孔,卻能夠知道那個先知去過格溫妮絲的爸爸去世的地方。沼澤巫狼對格溫尼多的事比格溫妮絲更清楚,而且他們兩個認識的時間也更長。格溫妮絲會嫉妒沼澤巫狼嗎?從某些方面講,是的。格溫妮絲的媽媽在把她孵出來以後不久就死了,她的爸爸也沒有時間撫養她長大。所以,他把格溫妮絲送到住在銀紗森林裡的一隻流浪鐵匠貓頭鷹那裡去,格溫妮絲只知道自己要管她叫姑姑。格溫妮絲沒有機會去找更好的老師。她的姑姑,這隻白雪貓頭鷹的手藝是從北方王國一個黑金魚鐵匠那裡學來的,這個傳說中的人物住在恆冬海上的黑禽島。雖然姑姑是個不錯的長輩,可是格溫妮絲也禁不住會嫉妒沼澤巫狼比她還要了解自己的爸爸。她幾乎已經聽見姑姑在她耳邊嘮叨了:嫉妒是所有罪里最壞的。有了嫉妒心,就等於受到了詛咒,會看不清歌佬賜給你的天賦。嫉妒是麻煩,嫉妒讓你的生活無法再繼續!

我最好還是不要嫉妒了,格溫妮絲提醒自己。她聽著沼澤巫狼睡熟的呼吸聲,甜甜的,好像她正沉浸在一場美夢裡。她夢見了什麼呢?狼也會做夢嗎?對沼澤巫狼這樣一匹現實的狼來說,這似乎是很不現實的行為。格溫妮絲睡覺的時候會做夢,可是現在是晚上啊——這是貓頭鷹醒著到處飛的時候。格溫妮絲不是特別在意她們現在執行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作息時間,不過她還是希望能夠按照原來的樣子不變。她可以在夜裡保持警惕,注意先知有沒有出現,沼澤巫狼就負責白天。所以,格溫妮絲最後又看了一眼她的夥伴,便從腫塊根里走出來,飛上了天空。

今夜真冷,又沒有風,很適合飛翔,因為氣流很平穩。按照姑姑的話講,就像是在絨毛里飛一樣。絨毛特別指的是貓頭鷹覆蓋在外面的硬羽下的柔軟的羽毛。小鳥剛孵出來,毛終於晾乾以後,全身上下就都是這種絨毛。她剛剛張開翅膀飛起來,沼澤巫狼就醒了。

「你今天晚上已經飛了第二回了吧。我從來都不知道貓頭鷹這麼沒有耐心。」沼澤巫狼說。

「這和耐心沒有關係,而是跟這個有關——這個——守夜,隨你怎麼叫吧,反正就是在這些樹根里等著一匹瘋狼戴著我爸爸的頭盔現身。」

「他會來的,只是時間問題。你自己也說斯卡斯加德的舞者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活躍。」

「對,可是先知不在這兒。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見到他的影子。」格溫妮絲嘆了口氣,「我們真的看見他了以後,該怎麼做?」

沼澤巫狼聽了這個問題,猛地一抬頭。「怎麼了,我們把你爸爸的頭盔和面具拿回來,然後把它放回該放的地方——放回他的英雄面具出爐的地方。我們還可以審審這匹狼,讓他從頭到尾把這件事說清楚。然後我們就可以揭穿這個傻瓜,摘下他假裝是神的面具,然後阻止跳舞那種迷信活動。」

「你保證能做到嗎?」

「不,當然不能。沒有人能夠保證什麼。」

「為什麼你覺得跳圓圈舞的狼會變多,夫人?」格溫妮絲過了一會兒問。

「啊,這個問題不錯。我有我的道理。過去那幾天晚上天上出現的奇光,一定會對那些跳舞的狼產生影響。我想他們可能會覺得這是斯卡斯加德要降臨的預兆。」她停了一下,「可憐的傻瓜們。」

「可是,夫人,你說那些光是什麼呢?我自己也覺得那些光很……很……詭異。」

「你也被它們嚇著了吧?」

格溫妮絲垂下眼瞼,點了點頭。她覺得承認自己被這些光嚇到,有點丟臉。

沼澤巫狼用更加溫柔的聲音說:「哦,格溫妮絲,別擔心。那些不過就是空氣而已——和冰天雪地上的極光是一樣的自然現象。太陽落山以後,水晶一樣的冰吸取了不同的冷空氣,像是稜鏡一樣折射出太陽光。我們現在能夠看見它們,是因為雖然現在的氣溫像是冬天,可是太陽仍然是夏天的太陽。冬天我們看不見這種現象,是因為冬天的太陽在大地的不同角度上。就這麼簡單!」

不過這些對格溫妮絲來說一點都不簡單。

不過,她還是在聽完沼澤巫狼耐心的解釋以後安心了一點。可是怎麼解釋越來越瘋狂的絕地之狼呢?格溫妮絲和沼澤巫狼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一半的狼都中了斯卡斯加德圓圈舞的魔。格溫妮絲飛過極地附近看到的現象,已經出現在她的夢裡,像蜘蛛網一樣緊緊纏住她的羽毛。她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而沼澤巫狼一直不希望她知道的事——就是事實上是狼在吃別的狼——最後也得到了證實,那天晚上她在天上繞圈飛的時候,看見最後一匹跳舞的狼倒下。那匹狼瞪著眼睛,根本不在乎自己被一群族外狼包圍。族外狼甚至等不及這匹狼徹底咽氣,瞬間就把他吃了個精光。

這些事情對格溫妮絲來說,真是太可怕了。她衝下去飛到那些野狼前面,用自己的翅膀拍打他們的爪子,為此差點折了一隻翅膀。好在傷得並不嚴重,那些羽毛到了春天還會長出來——如果還會有春天的話。不過她的努力最後被證明是徒勞的。

她心灰意冷地飛回歐貝樹,一句話都不說,可是沼澤巫狼已經聞出來發生了什麼事。她聞出來格溫妮絲曾經和一匹吃狼的狼戰鬥過。

「不要,格溫妮絲,千萬不要!」沼澤巫狼痛苦地說。

「不要什麼?」

「你知道的,親愛的。他們做的事是不對,可你沒法阻止。」沼澤巫狼緊緊閉上眼睛,哽咽了,「我不能忍受失去你,格溫妮絲,千萬不要做傻事。現在,讓我看看你的羽毛。」

她們的討論就這樣結束,此後,她們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夜空厚厚的雲上露出幾個空隙,露出裡面的幾顆星星。格溫妮絲張開翅膀,準備起飛。

「要小心哦!」沼澤巫狼喊。

格溫妮絲幾乎將整個頭扭過來,順著自己的尾巴看去。「夫人,別擔心。」

可是沼澤巫狼語氣里的警告還是嚇到了她。沼澤巫狼平時說再見的時候不是這種樣子。格溫妮絲並不害怕,只是擔心整個全新的有些溫柔的沼澤巫狼。她這種很不正常的樣子只因為擔心格溫妮絲的安全。

格溫妮絲沒有飛出去多遠,就看見雪地上出現了兩個影子。他們的樣子有些不一般,像是長錯了翅膀的鳥。世界上只有一匹狼能夠跑成這個樣子——那就是啃骨狼克里克。如果說福狼是跑得最快的狼,那麼克里克當然就是整個邊緣之地上跑得最優雅的狼。

「格溫妮絲!」

聽見這喊聲,格溫妮絲在天上猛地轉了個彎。「看在歌佬的分兒上。」她喃喃說著,看著杜力從雲彩里衝出來。

克里克也減慢了速度抬起頭看。「這邊,你們兩個落到我背上。雪太深了。」克里克喊。

兩隻貓頭鷹輕輕地落在克里克的肩胛骨上。格溫妮絲髮現他的毛很薄,不過現在本應該是夏天,所以狼在夏天的月份里退去厚厚的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克里克!」格溫妮絲喊,「看見你真是太好了——看見你還活著。我一直都在擔心你們這些啃骨狼會怎麼樣。」

「比別的啃骨狼好一點。愛哭鬼死了。」

「哦,不!」

「不過口哨,到目前為止還活著,有人說他和福狼還有艾德米一起,留在了血色守衛團。我們也正要往那裡去。血色守衛團已經沒什麼人了,任何能去幫忙的人他們都需要。」

「福狼和艾德米在血色守衛團!」格溫妮絲嚇了一跳,「我怎麼不知道?我和沼澤巫狼離他們很近哪。」

「所以你是一直在那裡嗎?」杜力喊,「珈瑚巨樹派我來找你。你已經缺席了,走了,失蹤了,一聲不吭,就不見了,格溫妮絲!」他盡量控制住自己,他已經被克里克那種說話方式傳染了,「巨樹的人都很不高興,他們現在需要你,需要一隻了解邊緣之地的貓頭鷹。」

格溫妮絲揚起頭說:「對不起,可是先聽我把原因告訴你們。」

「拜託快說。」杜力已經等不及了。

「你知道那些跳斯卡斯加德圓圈舞的狼吧,嗯?」

「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克里克反問道。

「先知也知道嗎?」格溫妮絲問。

克里克和杜力點點頭。

「你們知道那個愚蠢的先知戴了什麼掩飾自己的身份嗎?」格溫妮絲問。

「我聽說他戴了個面具什麼的。」克里克說。

「可不是普通的面具,那個先知戴的頭盔和面具是我爸爸的。」

她的話一說完,大家沉默了很久。

「你說什麼?」杜力嘎嘎叫著說。

「是格溫尼多的面具?」克里克問。

格溫妮絲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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