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短暫的夏天

「唉,我們遇到暴風雪真是太倒霉了,不過現在雪好像小了。所以,我們從這裡開始也不錯。」沼澤巫狼跳進小山一樣的雪堆里。

「你不是說真的吧,夫人?」格溫妮絲髮現自己也跟著沼澤巫狼屁股後面撲了過去,沼澤巫狼整個身子差一點就全都沒進雪堆里了。過了一會兒,沼澤巫狼猛地躥出來,雪堆小小地發生了一次雪崩。

「你說什麼?」她問道。

「我剛才說,你不是真的想從這裡面找到氣味的線索吧?」

「反正總要有個開始的地方。」沼澤巫狼簡單地回答。

「你聞出什麼了嗎?」

「這地下有很多氣味,可是太雜了。我準備往下挖一點點,這樣可以再多找一點線索。目前為止,這個氣味是領著我們向西北方向走的。」

「極地?」格溫妮絲聲音有些顫抖,不過沼澤巫狼挖雪堆挖得太投入了,沒有注意。格溫妮絲對她的堅持非常欣賞。

「哦,這附近要是有一隻穴居貓頭鷹就好了!他們的長腿也可以挖洞。很抱歉我幫不上你什麼忙,夫人。」

「沒關係,總會有需要你幫忙的時候。」

對沼澤巫狼來說,這不是她第一次和面具貓頭鷹一起合作。沼澤巫狼經常安慰格溫妮絲,她們兩個的力量合在一起,是一加一大於二的。就像沼澤巫狼說的:「我的鼻子加上你的耳朵,所向無敵。」

沼澤巫狼也許不相信鷹魂,可是她相信榮耀和責任。格溫妮絲的責任就是找到她爸爸的頭盔和面具,然後盡全力拿回他的英雄面具。格溫妮絲不見得對她爸爸墓地的地點一無所知,如果她能找到頭盔,憑著她的砂囊,她應該就能找到埋葬她爸爸的地方。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可是她聽說她爸爸的骨頭可能被埋在極地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

沼澤巫狼又鑽出來。她有些糊塗,任何一個動物的眼睛像紡錘一樣滴溜溜瘋狂轉動的時候,誰都可以看出來她被搞糊塗了。

「怎麼了?」格溫妮絲著急地問。

「太奇怪了,不過我想這可能是因為我餓壞了的原因……」

「哦,不!」格溫妮絲驚呼一聲,「你鼻子失靈了?」

「什麼?你瘋了嗎?我的鼻子從來不會失靈!」

格溫妮絲立刻明白她說錯話了,她不應該懷疑沼澤巫狼,就算懷疑也不能說出來。

「是味道變了。」沼澤巫狼氣呼呼地說。

「狼在餓肚子的時候,聞到的味道會有變化。氣味有些變化,我聞到了一點麥夫部落的味道,也可能是麥安部落——不過我說不好——也許是一頭很老的麝香牛。以前在這裡逗留過的麝香牛。」她誇張地停下來,設法止住自己轉動的眼珠,「而且,還不止這些!」

「還有什麼?」格溫妮絲問。她的砂囊好像有一點刺痛。我真的要聽嗎?沼澤巫狼走到這隻面具貓頭鷹的面前,抬起沾著雪的爪子拍了拍格溫妮絲的肩膀。「還有貓頭鷹的骨頭。」

「我爸的?」

「親愛的,我不知道。貓頭鷹死了以後氣味和活著的時候是不一樣的。我只認得你爸活著時候的氣味,每當他用他的爐子完成一件了不起的作品時,都會『用盡砂囊的力氣』。我第一次看見戴著面具的那匹狼的時候,就聞到了他打鐵爐的氣味。不過我後來去聞了回憶罐以後,才想起來這些。這是說得通的,你覺得呢?」

這隻面具貓頭鷹眨了眨眼睛。

「格溫妮絲,那匹狼戴著的是你爸爸用自己的爐子打造出來的頭盔和面具。那個頭盔上面仍然殘留著打鐵爐的味道。你爸爸打造它的時候,是把高級炭火和低等煤混在一起燒的,他還加了一些馴鹿的排泄物。」

「你是說便便。」

「對,你們貓頭鷹也有說『便便』的呀。多粗俗啊!我一般都說『排泄物』。這都是小事。反正這種生火的原料組合很不常見。可我又能說什麼呢?每個藝術家都有自己獨特的生火配方。」

「所以說,那匹狼戴的頭盔,才會有我爸爸火爐殘留的氣味?」

「我猜是這樣。」

格溫妮絲不是很明白「我猜是這樣」具體是什麼意思。她只隱約感覺到沼澤巫狼不想明確地說,打擾英雄面具的動物到底是什麼。按照沼澤巫狼平日對自己的信心,她經常會賭一把的。

「我們現在唯一可靠的線索,」沼澤巫狼繼續說,「就是足印。我想說,足印比一匹餓著肚子的狼的鼻子更加可靠。我認為,在現在到處鬧饑荒的時候,狼的氣味也會產生變化。飢餓的狼會留下一種隱隱的辛辣的味道,沖淡他平時的氣味。這種做法很有迷惑性。不過我可以追著貓頭鷹骨頭和火爐的味道繼續走。我們可以出發了。」

怎麼可能?格溫妮絲想。沼澤巫狼怎麼還會有體力繼續追蹤呢?那些存起來的田鼠和泥沼燕鷗蛋,沼澤巫狼幾乎動都沒動。格溫妮絲知道沼澤巫狼並不喜歡貓頭鷹經常吃的田鼠一類的小動物。可是如果她們要在這種大雪天去追蹤味道,沼澤巫狼就必須逼著自己的胃適應這些食物。

沼澤巫狼確實做到了。

「我不想說蛇很美味——這麼說太假了——不過確實比田鼠好吃。」沼澤巫狼說。

她們已經出來三天了,她們追蹤的足印還很明顯,有時候往這邊走,有時候往那邊去。沼澤巫狼的體力和力量一如既往,並沒有受到影響。她們躲進廢棄的動物巢穴或者山洞休息的時候,就會討論哪種燃料烤東西吃最好,並以此來打發時間。

「我今天早上找到的蛇蛋怎麼樣?」格溫妮絲問。

「肯定比泥沼燕鷗的蛋好吃。那個東西真的難吃死了,泥沼燕鷗身上臭臭的味道真是太討厭了。不過我也很矛盾——也許能找到吃的並活下去,我就應該很高興了。」

「我真不敢相信你會說這種話,夫人。」格溫妮絲說。

「為什麼?」沼澤巫狼問。

「你很喜歡馴鹿吧,對嗎?你肯定認為他們是最高貴的動物。」

沼澤巫狼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眼珠在眼眶裡打轉。「啊!我明白你什麼意思了。對,我是很喜歡馴鹿,他們是很高貴,而且很好吃!你完全了解這些,格溫妮絲,你真是一隻聰明的貓頭鷹!」

現在已經到了青苔花月,這也許是夏天的月份里最美麗的一個月。在這個時候,荒涼的邊緣之地上,所有覆滿青苔的地方便會盛開一種精緻的白色小花,這些小花在邊緣之地上閃著微光,比小狼崽濕漉漉的爪子大不了多少。有些狼也管這個月叫雙重天月,因為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大地和天上似乎都閃爍著耀眼的星星。這個月往往是在夏季中間的時候,一般也是一年裡最熱的時候。不久,冷空氣飄移過來,就該進入馴鹿月了。然後緊跟著,就像是隊形緊緊追隨獵物一般,霜星月也到了,這是整個三個飢餓的月份里最中間的時候。可是在今年,每個月都只有寒冷和飢餓。

不過,這一天突然變得熱了起來,就像是初夏的早晨一樣。沼澤巫狼走出山洞,抬頭看著炙熱的太陽,嗥道:「偉大的狼神!趁著有的時候好好享受吧——夏天到啦!」沼澤巫狼並沒有傻到以為夏天真的來了,只是希望格溫妮絲能夠在有陽光的時候,展開翅膀飛一會兒。格溫妮絲高興地叫著:「萬能的歌佬,你覺得我們會看見青苔花嗎?」

「別傻了!」沼澤巫狼喊,「現在的溫度有熱到可以融掉所有的積雪嗎?」她扭頭看著身後暴風雪堆起來的山一樣的雪堆,「肯定不可能,這些雪堆能夠化一點就不錯了。」

可她知道這種希望也很渺茫。她很想相信這種天氣會持續下去,可是她的鼻子告訴她,這不可能。她能夠聞到風中雪的味道。換了別的動物肯定聞不出來,可是沼澤巫狼張著嘴巴,幾乎已經能夠嘗出蘊藏在這種乾燥、脆弱的空氣中的雪的味道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著溫暖的空氣,但是在這後面,又有一股冷空氣闖進她的鼻子里。這種冷氣轉瞬即逝。當你心裡充滿恐懼和悲傷的時候,是很難聞到它的。這個她和格溫妮絲都愛的世界正在死去。沼澤巫狼的喉嚨和鼻孔里突然都變得鹹鹹的,她驚訝地發現這是她自己的淚水。我不能讓格溫妮絲看見我哭!我不能哭!

她已經感受到自己的骨髓正在結冰,頭頂的陽光只能令她覺得諷刺。

沼澤巫狼是對的。天氣只熱了一陣,然後冰和雪又浩浩蕩蕩地飄下來。可是這一次,溫柔的雪花裡面夾雜了很多新的氣味,包括肉的味道。

「是存貨的味道!」沼澤巫狼聞到了大量馴鹿和土撥鼠的味道,格溫妮絲在她頭頂盤旋。

「我們能吃嗎?關於存貨有什麼規矩嗎?」沼澤巫狼問。

格溫妮絲眨了眨眼睛說:「我應該知道嗎?」

「哦,你去神聖火山環的次數比我可多多了。規矩都是那裡定的,包括修訂什麼狼法,或是制定所有類似的東西。」她極度輕蔑地說。

「可是只有你是狼,我不是。」格溫妮絲說。

沼澤巫狼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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