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花月就要到了。他們已經差不多半個月沒有吃過真正的肉了，而距離上次吃田鼠也已經過去了四天。
「我一點都不相信這些東西會有營養。」馬利喃喃地說。她用鼻子拱著已經枯萎的球莖狀植物，好像在找上面有沒有媽媽教過她的大動脈。福狼一邊大口嚼著一邊看著她。
「這是洋蔥，馬利，不是兔子。吃吧。我度過第一個春天的月份時，除了洋蔥球和樹根，就沒吃過別的。雷霆之心教過我怎麼把這些東西挖出來，我們能找到這些已經很幸運了。」
「這種味道還要習慣一下，我想。」艾德米說，盡量保持嚴肅。
「我加入狼群度過第一個冬天的時候，吃的都是別人吐出來的東西，當時每個人都嘲笑我。他們經常把這些留給啃骨狼吃，可是幾乎沒有啃骨狼願意吃這些東西。只有我吃，因為我真的特別特別餓。」福狼說。
「吃別人嚼過的東西確實很難接受。」口哨說。
「也許吧，可是食草動物的胃裡，比如說馴鹿或者駝鹿，都是地衣和苔蘚什麼的。那些也很有營養。看看那些灰熊的個頭。這也是最好的證明。」
「你個頭也不小。」迪莉婭說。
「你看！我就是活生生的證據。我吃的東西，都是我的第二個媽媽讓我吃的。所以，快把這些根吃掉吧。」
口哨站起來，想去旁邊的一塊石頭那兒方便一下。他們現在用來過夜的地方是一個廢棄的狐狸窩。他剛要抬起腿，突然注意到石塊的冰殼表面上有幾道明顯是最近才撓出來的抓痕。這會是鈴石嗎？他也舉起爪子撓了兩下。什麼事也沒有。應該用多大力呢？他張開前爪的五個腳趾，用力划過石塊的表面。石塊發出吱吱的聲音，然後從石塊底下傳來非常特別的噝噝聲。他覺得自己腳下的石塊發出一陣輕微的震動。冰居然是個導管，一個傳播聲音的完美渠道。多奇怪啊！口哨想。
過了幾秒，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口哨附近的石塊也開始發出噝噝聲——完全沒有怒意的噝噝聲——而他又感到腳下開始震動了。就像是在說悄悄話一樣。石塊和地面在向他說悄悄話！有人要告訴他什麼，或者是在回應他剛才撓的那一下。口哨又試著撓了幾下，每一次都有回應。這一定就是愛哭鬼在聽的東西，口哨想。可是他不記得在愛哭鬼的屍體附近，有這樣的石塊。難道愛哭鬼的聽覺有那麼好，好到可以直接從冰凍的地面、從冰的導管聽到聲音？哦，如果我也有那匹親愛的沒有耳朵的老狼的本事，也許我就能知道這些悄悄話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口哨想。
這時，他有了個主意。在他歪歪扭扭的喉嚨深處有一個洞，正好是他呼氣和吸氣的必經之地。一般他張嘴嗥叫的時候，都會盡量讓氣流沿著洞的邊緣走。而正是這種氣流再加上他自己的呼吸，形成了一種奇特的魔力，讓他沙啞的嗓音變成了美麗的音符，音符流動著，升起在夜空中，似乎近得能碰到月亮。他可以閉上這個洞，發出更尖更亮的聲音，或者是把洞再打開一點，用喉嚨的後面感覺著和聲共振，在夜晚發出一種可以侵入人靈魂的和聲。
如果他把自己的脖子貼在地上，會發生什麼事？他非常清楚自己喉嚨深處那個管道在什麼地方。他能夠感覺到鈴石發出的共振嗎？貓頭鷹用星星來指路，用耳朵來鎖定獵物的位置。穀倉貓頭鷹的聽力非常好，他們能夠聽見地下一百英尺處的田鼠的心跳聲。他可以控制、伸展臉上的每一塊肌肉，將聲音收納進他們不一般的耳朵里。口哨的喉嚨里有個洞，可以任意開關。他絕對可以把脖子扭成一個特殊的角度，然後用他特殊的喉嚨感受冰導體的震動，這樣也許就能知道聲音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了。
「熊咒的！你在幹什麼？我以為你來這裡小便呢。」
「噓——」口哨翻了個白眼。
福狼立刻安靜下來。過了幾秒，口哨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然後撒了一泡熱氣滾滾的尿。然後他又回到原地，將喉嚨貼向地面。他脖子下面的雪立刻融化了。口哨搖了搖尾巴，看上去非常自豪，幾乎是自命不凡了——這種表情在啃骨狼身上是非常罕見的。
「我親愛的夥計，」口哨說，「你身旁的這塊正是一塊鈴石——或者按它們現在的叫法，是一塊會說悄悄話的石頭。我剛剛和它進行了溝通。」
「你是說和說悄悄話的人？」
「沒錯。我找到了它的聲源。」
「你是怎麼辦到的？」福狼好奇地看著口哨。
「我想，基本原理應該和貓頭鷹一樣。」
福狼興奮得差點跳起來：「我聽格溫妮絲說過。她是面具貓頭鷹，也算是穀倉貓頭鷹家族的一支。她經常這麼干，支起耳朵左聽聽右聽聽，然後就找到聲音的來源了。」
「哦，現在我做到了。也許我也有貓頭鷹的基因！」
福狼感覺到自己的骨髓一陣激動。他輕輕甩了甩頭，全身的毛都奓了起來。
「你又孤魂附體了嗎？」口哨問。
「不，沒事，什麼事都沒有。這個線索真是太有價值了！」
「你覺得我們應該過去看一看嗎？」口哨問。
福狼猶豫了一會兒。他沒有把自己和艾德米的懷疑告訴口哨——就是他們之前看見的跳圓圈舞的足印並不屬於族外狼這件事。「好吧，我們應該去看看。可是首先我們必須先繼續往血色守衛團走。」
口哨有些遲疑。
「怎麼了？」福狼問。
「那個聲音的來源就在血色守衛團附近。」
「什麼？」
「並不是直接從那裡發出來的，可是和我們要去的方向是一致的。」
「那我們一定要小心……嗯，記住，我們剛才看見的那些足印很顯然是族外狼的。一定有族外狼溜進血色守衛團了。」
「所有的足印都是族外狼的嗎，福狼？」口哨問。
福狼深深地看著那雙閃著智慧的綠眼。顯然，口哨也非常熟悉絕地之狼的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