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口哨

如果能夠比較的話,口哨甚至比愛哭鬼還要瘦。他的屁股上已經有一塊地方禿了,除了骨頭就是皮。見到朋友沒有兩秒,口哨便終於撐不住倒了下去,有點精神錯亂。四匹狼拖著他幾乎沒有生命氣息的身子來到一個小洞,這裡原來可能住著小狼什麼的。艾德米立刻發現這裡有一群田鼠。她兩三口就把他們抓住、嚼碎,一點一點餵給口哨,這時福狼也發現了一隻相對來說比較肥的雪兔。

「真是個奇蹟!」福狼叼著雪兔回來的時候,艾德米喊道。

「你是在哪兒找到它的?」迪莉婭問,「這麼多天,這是我們見到的頭一隻。」

「我想是狼神在保佑口哨吧。」福狼說著,把雪兔扔在地上。

「讓他喝點兔血。」馬利說,「大動脈沒有破吧?」

「沒有,不過我咬扁了他的頭。」

「很好,媽媽就是這麼教我們的。」

馬利靈巧地撕開大動脈,一開始湧出來的血很少,後來血猛地噴出來,直接滋到口哨嘴裡。

「現在,既然這隻兔子已經沒有心跳,我們不如用力擠他的身子,這樣口哨喝得能夠多一點。」迪莉婭說。

沒多久,兔血就流光了,不過很管用。口哨睜開眼睛,眨了一兩下,然後沙啞著嗓子開口說話。

「福狼,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逮住的那個食地衣獸嗎?」

「當然記得,老朋友。」

「哦,天哪,你是怎麼逮住那個食地衣獸的。我當時也很餓呢。」

福狼一直都很愛聽口哨講話,他的聲音像是在吹有些沙啞的口哨,可是當他開始嗥叫的時候,和最好的司瑞林的聲音一樣好聽。

「別說話了,口哨。留點力氣。」

「吃點肉吧。」迪莉婭建議他說。

「這麼多規矩。」口哨抱怨著說。福狼和艾德米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全都翻起了白眼。這就是真正的口哨。他總能讓人哭笑不得。這是他的生存策略。

「我想,」馬利說,「講規矩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我們現在都是啃骨狼了,不管你樂不樂意。」

福狼、艾德米和口哨都好奇地看著她。「你到底想說什麼,馬利?」艾德米問。

迪莉婭沒等她姐姐開口,搶先說:「我知道她什麼意思。你們也都看見麥肯部落的人在議庭吵架的情形了,一點規矩都沒有。部落正在四分五裂,每匹狼現在都只屬於自己,情況差不多就是這樣。」

「可肯定還是會有規矩啊,不然我們根本沒法生存。」艾德米說。

「也許我們可以跳過啃骨狼的這個部分。」口哨有點想睡了。

「沒錯。」馬利說,然後她一個一個看了一下自己的同伴,壓低嗓門說,「也許我們自己可以組成一個新部落。」

福狼奓起了毛:「你忘了,神聖火山環的守衛團還在。它的規矩是非常嚴格的,我們現在還有去找血色守衛團的任務,要保證它的團結,解決它的問題。」

「血色守衛團。」口哨聽見這個詞又清醒了,「你們認識塔姆森吧——她也被派去血色守衛團了,不過她已經失蹤差不多一個多月了。我就是出來找她的。我本來以為能夠找到她的足跡,可是我卻找錯了。」

說這番話顯然用盡了口哨的力氣。可是福狼不得不問:「你找到的是誰?」

「愛哭鬼——我想……我想他可能也在跟蹤什麼。他的聽覺那麼好。」

「我們發現他的時候確實是這樣,口哨——他頭貼著地。我們認為,他可能是聽見了鹿群跑過大地的蹄聲。」

「鹿群,但也可能是別的。」口哨說。

「是什麼?」

「是悄悄話。」口哨說的時候眼睛看向一邊,好像很害怕把這個詞說出口。

「悄悄話?」其他幾匹狼問道。

「你們知道鈴石 吧?」口哨問。

「當然知道。」馬利說,「所有狼都知道鈴石,它們散落在邊緣之地的各個地方。可是它們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馬利又追問道。

口哨停了一下才回答,好像在積攢力量。「在這種奇怪的天氣,這些鈴石好像能在地下互相說悄悄話。你用爪子撓一下它們,它們就會開始低語。這是一部分特殊的狼用來傳遞信息的一個系統。」

「特殊的狼?」福狼問。

「對,是那些徹底絕望的狼。他們不想嗥叫,因為他們不想讓所有的狼都知道。」

「可是為什麼?他們從部落里偷了吃的嗎?」

「不……不,他們是要召喚斯卡斯加德來……把……把他們帶走。」口哨說完差點背過氣去。

迪莉婭瞪大眼睛,兩道綠光好像能夠驅走洞里的黑暗。

「他們想求死?」

「是跳舞尋死。」口哨急躁地說。

「什麼?」四匹狼全都驚呆了,根本說不出別的話。艾德米搖著頭,好像想要甩掉她聽見的話。

「你看見了嗎,口哨?」福狼問。

「沒有,可是傳言比貓頭鷹飛得還快啊,順便說一句,就是貓頭鷹親眼看見的。我發誓。」口哨回答道。

福狼緊緊閉上眼睛。他多麼希望能夠見到格溫妮絲啊。他已經記不清上次見到她是幾個月以前的事了。

口哨繼續說:「我自己沒有親眼見過,可是我聽其他狼說過。差不多一個月以前,也可能更早一點,我遇見了克里克。麥夫部落里發生了好幾起這樣的事情。你知道他們平時有多迷信的。」艾德米皺著眉想了想說:「你能肯定他們那麼做不是為了召喚鹿群?你知道,比如說讓他們以為這裡有夏天的草地?」

「他們不是在召喚鹿群,艾德米。他們是在召喚斯卡(即斯卡斯加德),而且他們還因此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斯卡的舞者。這個舞蹈擴散的速度非常快,死的狼越來越多,而且他們的死因是累死的。」

「可這個信息系統是怎麼工作的呢?」艾德米問。

「他們先撓一下鈴石,然後一匹被稱為『先知』的狼負責把消息傳遞出去。」

「先知?」福狼問,「什麼先知?」

「他們認為,先知是大鏈條上的一部分,連接著大地和斯卡斯加德的星梯。」

「什麼?」四匹狼倒抽一口涼氣。事情變得越來越詭異了。

「你別侮辱大鏈條。大鏈條就是大鏈條。」馬利再也忍不住,大喊起來。

艾德米也帶著不滿,嚴厲地說:「啃骨狼比任何狼都了解大鏈條。我們回到部落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把大鏈條刻在骨頭上。平均下來,每匹啃骨狼到神聖火山環之前,要啃出一千塊刻了大鏈條的骨頭。我必須要再提醒你一次,不能誇大其詞,也不能抹掉事實。不然你會被驅逐出邊緣之地的。這可不是什麼預言。」

「我也知道你說的是事實,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就不能管別的東西叫大鏈條。事實上,他們就是這麼叫的。」口哨靜靜地說。

「可是這麼做根本就一點道理也沒有嘛。」福狼說。

洞外的風呼呼地刮,福狼在想:不知道是不是某塊覆蓋著冰雪的鈴石旁邊,正有一匹狼在用盡自己最後一絲力氣撓出死亡的消息。

「這是一個幼穴,對吧?」艾德米打破籠罩在他們頭頂的不祥的沉默。

「對。」迪莉婭說,她看著福狼、艾德米和口哨,「我猜你們幾個作為啃骨狼,對幼穴並不是特別了解吧?」

「特木法就是我們的幼穴。」口哨簡單地說,他的力量正在慢慢恢複,「不過有幼穴的感覺肯定非常不錯。」他又輕輕地補充了一句。

兩姐妹點點頭。迪莉婭小聲說:「至少我們有媽媽——非常好的媽媽——可你們三個卻不曾真正擁有母親。」

「你知道……」口哨突然說,好像他覺得現在這種緊張的氣氛需要緩和,「愛哭鬼好像覺得他見過自己的媽媽一次。」

「他怎麼知道他看見的那匹狼就是自己的媽媽?」迪莉婭問。

「她的耳朵。」

「她的耳朵!」姐妹倆一起喊。

「對,他說如果他有耳朵的話,他知道肯定也會長得像那對耳朵一樣。」

「奇怪,太奇怪了。」馬利靜靜地說。

可是在福狼聽來這並不奇怪。他也見過自己的第一個媽媽莫拉格,當時她的生命已經快走到了盡頭。他看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自己整個一生的記憶之卵被她孵化了。他的意識里忽然泛起一陣霧,這陣霧在他的骨髓里翻滾,然後又像遇到正午的太陽一樣,消失了。福狼打了個激靈,他猛地甩甩頭。

「怎麼了,福狼?」艾德米問。

「沒事,真的沒事。」福狼輕輕地說,「就好像想起了一個很久之前做過的夢,可是我又不太能想得起來。」他轉頭看著口哨,「口哨,你有沒有聽人說過那個先知長什麼樣?」

「我只知道……」口哨猶豫了一會兒,看了看馬利,「他戴著面具。」

「面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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