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後一隻駝鹿

在調查完這些足跡之後,福狼回到洞里休息,艾德米自己繼續找,希望能夠發現更多馴鹿群的蹤跡。她的努力最後還是白費了。第二天早上天剛一亮,兩匹狼就動身準備回到神聖火山環。

「我們從小溪這裡走。這兒的冰比較薄,我們沒準能抓幾條魚。」福狼建議道。沒過多久,他們就砸開冰把爪子伸了下去,幾分鐘以後,他們抓上來三條在冬天裡餓瘦了的鮭魚。

「趁著他們游不動的時候抓他們,這麼做好像不太對。這種做法一點都不公平,而且他們身上也沒什麼肉嘛。」艾德米吞下最後一塊魚後,搖著頭說。

「把魚頭也吃了。雷霆之心一直讓我把魚頭吃掉。她說這是魚身上最有營養的部分。」

艾德米打了個激靈。本來可以憑著馴鹿的足跡找到點鹿肉,可是現在卻要吃魚頭,真是想想就反胃。

「快呀!吃了它!」福狼嗥叫說。

「你叫起來真像是灰熊。」艾德米照著魚頭咬了一小口,小聲說。

「我還可以更凶哦。」福狼咯咯笑起來。

雷霆之心,一隻灰熊,曾經是福狼的第二個媽媽。因為歪爪,他曾經被狼部落當做一匹被詛咒的狼,丟出去等死。灰熊把他從河裡的浮冰上撈起。在他度過的第一個黃金般閃耀的夏季里,是雷霆之心教會了他怎麼捕魚。可是現在她已經去世了,和福狼的生母一樣。福狼嚼著魚頭,抬頭看著天空。雪又下了起來。他轉頭看著組成靈魂之谷和熊拉那的星座群,那裡是狼和熊的天堂。現在看不見星星也沒關係。他知道,他的兩個媽媽都在那裡,正幸福地蜷在天堂里。

風從北邊刮來,吹在身上像刀割一樣。要想頂著風直接往神聖火山環走很難,特別是他們肚子里只有三條骨瘦如柴的魚。

「唉,」福狼嘆了口氣,「風這麼大,我們最好繞著走,不能頂著風。最好先往東邊的麥楠部落和麥夫部落交界的方向走。走吧。」

他們將幽靈森林遠遠甩在身後,雪停了,地上只有一些鬆鬆的積雪,不過並不太深,福狼和艾德米可以適當地加快速度。太陽此時已經高高懸起,毫不留情地照在他們身上,威脅著要將冰凍的足印照得閃耀無比,這樣要發現足跡就更加困難了。艾德米正在想:夏天的太陽和威脅的冰塊居然同時存在,這是多麼諷刺啊。怎麼會有變得這麼奇怪、變得這麼快的世界呢?她在福狼後面幾步遠的地方,邊想邊小跑著。突然,她看見福狼在原地打了個滑。「不是吧!」她小聲說著,加快腳步趕了上去。她很小心地張開腳趾抓著雪,以免自己也滑倒。

「看前面!」天上又開始飄雪。一陣風裹著雪粒砸到他們臉上,可是隨之而來的還有其他東西——味道,是肉的味道。雪花好像凍結在空中。風停了,白色的像薄紗一樣的雪後面出現了一個模糊的黑影,是一隻駝鹿。

空中瀰漫著肉的味道。他們能夠撲倒這個邊緣之地上體形最大的動物嗎?這隻鹿看起來並沒有完全成年,但仍然可能會很危險。駝鹿的心理是無法猜測的,有許多狼都是在被鹿攻擊以後,再被尖尖的鹿角頂死的。

福狼和艾德米的胃咕嚕咕嚕叫著。一股新的力量在他們身體里湧起。他們拚命朝駝鹿跑去,直到把他包圍在能夠殺死的範圍內。他們不能讓駝鹿提前聞到他們的氣味。

就是現在!福狼轉了轉耳朵,默默發出信號。他和艾德米兵分兩路,他自己往迎風處跑去。艾德米飛奔著,她的速度如此之快,在狂風裹挾的暴雪之中,她的身後拖拽出疾馳的飛影,一路上似乎充滿了肉味的芬芳。沒過兩秒,駝鹿就嗅到了她的氣味,開始奔跑。雖然他作為駝鹿來說小了點,但是速度很快。福狼從側面包抄過去,希望能夠以經典的先鋒模式迫使駝鹿改變方向。與此同時,艾德米已經從後面撲了上去。她已經撲過去了嗎?福狼心想,這太冒險了。駝鹿此時猛地拐了個方向。

「放他走!」福狼發出停止行動的狼嗥,驚恐地睜大眼睛。艾德米並沒有停。駝鹿用餘光瞥見了艾德米,發出的嘶吼聲足以撼動漫天暴雪的天空。他就要拐回來,佔據主動了。

「艾德米!」福狼大喊。他看見一個小小的東西划過天空。他的眼裡,一切好像都靜止了,只有那嘶吼的駝鹿重重地踏著地,跑進此時已經令人眼花繚亂的暴雪裡。

「艾德米?」福狼絕望地看著周圍,嘶吼的駝鹿已經跑遠,越變越小,「艾德米?」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看見前面有一個小雪堆在動。

「我沒事,我很好。」艾德米掙扎著從一堆雪裡爬出來。她站著的時候有些搖晃,不過福狼沒看見她身上有血。

「艾德米,怎……怎麼……」福狼不知道該怎麼問,「你為什麼這麼做?這太瘋狂了!你居然做出了那種行動,直接撲過去。」他的目光暗淡下來,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

「我知道……我是說,我現在知道了。可是我腦子裡想的全都是肉。剛才太可怕了。或者說,現在想一想,我覺得剛才太可怕了。我只是太餓了。」她看著福狼。福狼正在顫抖。

「艾德米,如果他剛才殺了你……如果……」

「我不是故意想嚇你,福狼。」她的心裡突然充滿了深深的悲傷,她走到福狼跟前,蹭了蹭他的肩膀,「我在這裡,福狼。我很好。我以後不會再這麼做了。」

「你保證?」

艾德米沉默了幾秒:「我剛才被飢餓沖昏了頭。就算最理智的狼也會有失去理智的時候。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了。我答應你。」她停頓了一下,「可我確實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事?」

「福狼,我離那隻駝鹿很近的時候,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奶味——是舊奶的味道。」

「舊奶?你是說……」

「我是說那是一隻小駝鹿。他本來應該跟在他媽媽身邊的。你知道的。在雪月開始之前,他們一般都會在媽媽身邊,接受媽媽的保護。」

「他媽媽肯定已經死了。」福狼說。

「如果真的是這樣,一般也會由另外一隻駝鹿來照顧這個孤兒,就像第二個媽媽一樣。」

「換句話說,他可能是在邊緣之地的最後一隻駝鹿。」這不是在提問題,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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