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冰川的盡頭

六隻大狼、兩隻小狼和一隻面具貓頭鷹一起行走了三天。破碎的大地讓他們的速度變慢,但一路上卻有多得驚人的小插曲。大地的痙攣彷彿釋放出來小嚙齒動物的洪流——田鼠、老鼠,還有被起錨的冰川解放的大量旅鼠。這些當然都是貓頭鷹的食物,不過在經歷了近十個月的饑荒之後,狼們也很快學會了適應。雖然他們確實瞥見了格溫妮絲吃東西的方式——吞一大口,小東西都倒著消失在她的喙里,進入了她的食管。

「我只是不明白你是怎麼做的。」馬利看著格溫妮絲快速吞掉一隻田鼠,她問,「我是說,你完全不用嚼的嗎?」

格溫妮絲打了個小嗝,然後回答說:「我們沒有牙齒,親愛的。」

「聽起來也太簡單了。」迪莉婭說,「我是說,你們怎麼嘗味呢?」

「田鼠開始在我的胃,在我的兩個胃裡分解的時候,有回味。第二個胃就是我們的砂囊,就是我們貓頭鷹收集所有皮毛和骨頭的地方。」

「噦!」麥拉說。

「喂,麥拉。」艾德米溫柔地責備他,「我們都有自己的行為方式,也必須尊重對方的。」

「不過當貓頭鷹還是小崽子的時候他們要怎麼辦呢?」

「我們不叫他們小崽子,麥拉,他們小的時候,我們叫他們幼梟。」

「那麼當他們還是幼梟的時候,他們的胃怎麼裝得下整個的田鼠呢?」

「哦,不用。我們用爪子把肉從骨頭上剔下來給他們吃。這叫作他們的『初肉儀式』。在這之前,幼梟只能吃小蟲之類的——蟋蟀、蠕蟲。」

麥拉閉上眼睛:「我真的想尊重一切,但是——吃蟲子!」

福狼把眼光轉過來:「我曾經吃過植物的球莖和根,當我還是只小熊,我是說小狼的時候。」他說著想起了雷霆之心。

「是嗎?為什麼呢?」

「那又是另外一個說來話長的故事了。來吧,我們得走了。」福狼想說「沿著足跡」。但是邊緣大地現在沒有任何足跡留下,也沒有氣味標記。就好像地震把一切都抹掉了。

格溫妮絲習慣性地飛到前面,探測著向西的最佳路線。還沒飛多久她就低頭看見下面有一個難以言表的事物。「以歌佬之名,那是什麼?」她自言自語道。她首先看到的是奔騰的冰川留下的黑色蹤跡——冰川邊緣的地上沉積的厚厚泥土和岩石都被翻開了。她又想起北方貓頭鷹說的飛馳冰川。難道飛馳冰川停在了這堆奇怪的岩石、冰和樹木之中?一座被壓壞的森林似乎從碎片殘骸中冒出來。這可不是隨便什麼森林,而是東部海灣和斷爪岩之間邊界的幽靈森林之一。冰川的腳趾從北方王國跨越了苦海,然後是瑚兒海,又穿過了邊緣之地一路向西,還帶著它從穿越的各地掠奪來的殘渣。

一座幽靈森林!格溫妮絲一想到貓頭鷹的遊魂和狼的靈魂經常聚集的鬧鬼森林,就感覺自己收縮起來。她的翅膀開始不聽使喚。你可別噎滯!翅膀別鎖住!不然你就死定了!但她還是感覺自己開始急速下降。

一團霧盤旋到她的眼前。一個遊魂!爸爸!她感覺翅膀輕鬆了,砂囊里一陣翻湧。她趕上了風,開始在波濤滾滾的溫暖上升氣流上翱翔。她短暫地閉上眼睛。我父親的遊魂送來了上升氣流,救了我的命。她心想。等她睜開眼睛,看著翻倒的森林的遠方邊界,能清晰地看到一條道路,通往在邊緣之地西方邊界的血色守衛團。如果他們向西走,必須要走這條路。彷彿她父親格溫尼多的遊魂在命令她——帶他們走這條路。所以他父親的遊魂才在這個時候出現,所以他們才要走這條路,而不是口哨來的那條路。

她又在溫暖的上升氣流上滑翔了一會兒,這才意識到就在遊魂旋渦狀迷霧的正中心有個什麼東西在閃爍,黑夜中像個小太陽一般閃閃發亮。爸爸的頭盔!他戴著她存放在藍衫樹上的頭盔和面罩。

「我看到頭了!」格溫妮絲喊。

「什麼的頭?」艾德米問。

「冰川。我發現了盡頭,冰川的盡頭。」

「怎麼會?」口哨說,「我一路從血色守衛團來,我就沒看見呀。」

「你是從南邊到這裡來的。晚上那裡有濃霧,還記得吧?可能你錯過了。我們得走過冰川盡頭,然後……」格溫妮絲住了嘴。

「然後什麼?」福狼問。

「然後進入森林。」

「森林?什麼森林?」口哨問,「邊緣之地很少有真正的森林,而附近一個也沒有。」

「我知道。」格溫妮絲說。

「那是什麼森林呢?」馬利追問道。

「幽靈森林。」格溫妮絲吸了口氣,快速眨眨眼睛,「等我們到那兒的時候我再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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