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水之翼

「我只是不適應這隻爪子。」福狼盯著新爪子,既警醒又驚奇。他得用它扒住浮冰的邊沿,避免滑到海里去。那隻曾經把他標記成馬爾卡達哈的爪子已經好了,如果可以用「好」這個詞的話,但看上去卻似乎完全不好。「這隻爪子,用處不一樣。」

「有用,這才是重點。」馬利說,她掃視了一下面前的波濤,「我們要往哪裡去?」

「往海灣的西岸去,如果風能一直往這個方向刮的話。」福狼回答。

「但是……但是那白東西……那……那……」迪莉婭描述不出從地上滑入海中的冰山是什麼東西。

「是冰川,瑚撒哈冰川。」福狼說,「格溫妮絲跟我說過。」

「這冰川要到哪裡去啊?我是說,我以為我們要被冰川給撞上了呢。它怎麼能這麼快就衝到了這裡?我以為冰川移動是很慢的。」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是地震把它震鬆了。或許是水流讓它移動得更快。」福狼眯著眼睛看著這段距離。似乎不可能,不過確實看不到朝東的兩座火山疾風和摩根。黑暗的地平線上只能看見一條巨大的白色帶子。他驚訝地轉向迪莉婭:「我們被沖走了,但疾風和摩根沒有。」

「你們在說什麼?」馬利問。

福狼和他的姐妹們一樣迷惑。他掃視著地平線,搜索著兩座火山的痕迹。有時候會冒出一圈火的痕迹,但冰川馬上就把它吞沒了。他感覺心裡越來越恐慌。艾德米怎樣了?她經常守衛疾風的。她比任何守衛狼都清楚火山的脾氣。但現在完全看不見任何跡象,連一絲煙都沒有,地平線上沒有一點隆起。只有遠方隱隱出現的像霧一般的白色帶子。冰川能移動得那麼快嗎?

領嗥狼曾經講過「白色灰熊」的古老故事,講的是一隻巨大的冰熊能吞吃土地、草地和山脈的故事。不過那只是個故事,他一直也沒怎麼上過心,加上他愛他的第二個乳母——灰熊雷霆之心,所以他不喜歡那種把熊描繪成怪物的傳說。而現在讓他震驚的是,白色灰熊就是這座冰川,領嗥狼講過的故事真的發生了。

風猛烈地刮起來,擊打著海浪,呼嘯著把他們壓倒。海面上捲起高過他們頭頂的大浪,壓下來,幾乎把他們的小冰筏子掀翻。三隻狼蹲下身,用爪尖抓住冰塊,才不至於被刮下去。天上烏雲翻滾,海上騰起的巨浪像怪獸,想要從下方襲擊月亮。

「堅持住!」福狼叫道。海浪襲來的時候他們都用盡全力抓緊冰塊。浮冰一會兒扎進水裡,一會兒一頭又豎起。不過三隻狼還是奇蹟般地都抓住了冰塊,雖然渾身濕透,但都還活著。

「我們偏離路線了!」福狼叫道。

「什麼路線?」迪莉婭也大聲對他叫道。

「我是守衛狼。我必須回到火山環去。」而且,他心想,他得去看看艾德米是不是還活著。沒有艾德米的生活簡直難以想像。就連這麼想都讓他喘不過氣來。頭頂上的月亮怒視著他,星星也在空中跳躍著。傻瓜!它們似乎都在罵他。守衛狼不應該戀愛,也不應該有伴侶和家庭。但他不能否認自己對艾德米有某種更深的感情。

有股逆流正環繞著他們,把他們往遠離陸地的地方推去。如果他們可以到南方,那裡的海水似乎還沒有解凍,不過是否堅固到可以讓他們走過去呢?冰川劇烈運動的過程留下了明顯的痕迹,到處是各種碎片。北方廣袤的森林裡來的整棵大樹漂浮在水中,淺海處巨大的礫石在水中破碎開來。

「你在想什麼,福狼?」迪莉婭問。

「我在想,咱們得給這塊浮冰掌舵。如果咱們離岸很近,我會說咱們應該游過去,不過現在的海流很混亂。我覺得咱們可能游不了。」

「掌舵?」馬利問,「你說的『掌舵』是什麼意思?」

「是貓頭鷹的詞嗎?」迪莉婭問。

「我估計是某種貓頭鷹的概念。貓頭鷹飛的時候他們不是直接對著要去的方向。他們要根據風向風力傾斜尾巴來調整。這是格溫妮絲告訴我的。」

福狼開始解釋這個概念的時候,他心想,有關飛翔,自己知道的似乎比格溫妮絲告訴他的多。比如,他是怎麼知道貓頭鷹必須傾斜尾巴來作微調的呢?「掌舵。」他們是這麼叫的。冰能夠浮起來,說明它沒有那麼重,如果他可以用貓頭鷹掌控尾羽和翅膀的方法來給浮冰「掌舵」,引導航線……

一根樹枝從旁邊漂過。「抓住它。」福狼叫道,馬利用嘴巴一口咬住。

「太好了,馬利!」馬利把樹枝放到冰筏子上,福狼立刻就用腳把樹枝壓住。他研究了幾分鐘。

「你要這個幹什麼用?」迪莉婭問。

「我得先啃啃。」

「這又不是骨頭,福狼。」馬利說著和姐妹交換了一個擔心的眼神。

「的確不是,這個比骨頭軟。所以我得多花點時間,我可不想把它弄斷了。」他又盯著樹枝。在他腦海中,一個圖形開始出現,某種平直但邊緣稍有些弧度的東西。這要怎麼弄?福狼心想。他緊緊閉上眼睛,啃樹枝和啃骨頭可是大不一樣。

木頭浸透了海水,比他預想的還要軟。他牙一用勁,木頭就垮了,還有點變成糨糊的樣子,但他沒有泄氣。他馬上想到是不是能把樹枝的一頭拍扁,變成扇形,用這個樹枝估計可以做到。

「你覺得這個像什麼,馬利?」他問。

「嗯……一塊被咬過的木頭。」

「就沒有讓你想起其他什麼東西?」

「被咬過的木頭之外的?」馬利問。

「對,有沒有想到什麼?」

「沒有……抱歉,福狼。」馬利又和姐妹迅速地對視了一下。

「要是我把這東西綁在我身後,那我像什麼呢?」他繼續問道。

「好吧,這是塊碎木頭,那可能就是屁股上有塊木頭的狼?」她猜測道。

「沒錯,沒錯,但有別的嗎?」他的姐妹們驚愕地扇扇耳朵。她們想幫他,但不知道他要她們從這根一頭破碎的樹枝上看出什麼來。她們都搖頭。

「對不起,福狼。」馬利頓了頓說,「不過要是你能告訴我們你想到了什麼,沒準我們就能看出來了。」

「好吧,別笑啊,不過這有點讓我想起了尾羽。」

「哦哦哦!」迪莉婭叫道,「我現在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為什麼要把木棍咬成像貓頭鷹尾羽的樣子呢?」馬利問。

「我想弄個可以讓我們控制浮冰方向的東西出來。就是貓頭鷹用尾巴來引導方向的方法。」福狼的姐妹們沖他眨眨眼。然後她們沉默了很久,但至少她們沒有立刻就說他瘋格 了。

「嗯。」迪莉婭緩緩地說,「你發現貓頭鷹基本上可以算有三隻翅膀,如果你認為尾巴也可以算一個的話。」

「對,就是這麼一回事。」福狼承認道。

迪莉婭歪頭:「那根樹枝就算是一隻翅膀。你還得咬出更多的羽毛來,這樣你才能有一個可以真正劃得動水的大傢伙。」

可能是「劃」這個詞,讓福狼腦中燃起了一幅畫面:一隻巨大的翅膀在引導浮冰。

「哎呀,當然!你真是個天才,迪莉婭!」福狼看著樹枝,「如果我啃這裡,」他指著樹枝上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那就可以讓這隻翅膀,這隻水翅按我們所需要的來劃。」

「我們?」迪莉婭和馬利同時說。

「但是福狼,我們不是啃骨狼。」馬利提出異議。

福狼愕然:「你們覺得這事有失身份?」

迪莉婭把尾巴垂到兩腿中。「不是,絕對不是!」迪莉婭柔和地說,「不過我們對你雕刻的方式一點兒也不懂,而且這個也很不一樣。」

「這對我來說也不一樣。」福狼說,他低頭看著正抓住樹枝的那隻陌生的新爪子,「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來吧,快,幫幫我。」

姐妹倆互看了一眼,然後開始啃那塊木頭。沒花多長時間她們就把樹枝底部分成了三份。

「現在來測試一下。」福狼說。他們所乘的那塊浮冰是個不規則的形狀,有點類似膨脹的三角形,其中一個角指向海灣的遠端,那就是他們要去的方向。福狼注意到浮冰後方有一處小刻痕,心想這裡可能正好可以放置水翅。

「過來幫幫我。」他對姐妹們說,「我不想被水流往這邊推。我們得一起緊握這個。」

「你要怎麼放這個東西?」迪莉婭問。

「小心!用牙緊緊咬住,等我試試把這個嵌進溝槽里。」

水潑濺到三隻狼身上。「熊咒的!」一股海浪正好打在福狼臉上,他抱怨道。他努力用一隻爪子攫住冰,用另一隻爪子來引導水翼。如果他那隻歪爪子還在,那隻詛咒他成為馬爾卡達哈的天賜爪子還在,他就知道該怎麼使用,怎麼翻轉。但這隻新爪子沒有一點優勢。

他試了四五次想把樹枝嵌進冰槽里,每次都失敗了。馬利和迪莉婭沒有放棄,雖然她們嘴中叼著樹枝,可還是不忘鼓勵他。

「你能做到的,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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