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壽禮

宋氏制止了丫鬟的稟告,輕輕走了進去。

羅知慧正在研磨,垂著頭,神情專註。

宋氏靜靜看了女兒一會兒,才開口:「二娘。」

羅知慧抬頭:「娘,您來了,先坐,等我把這一筆畫完。」

宋氏坐在玫瑰椅上,耐心等羅知慧收了筆放好。

「二娘,娘有話要對你說。」

羅知慧動作輕柔的坐下,露出清淺的笑容:「娘,是我的親事定下了嗎?」

宋氏怔了怔,望著女兒沒有任何異樣的神情,輕輕點了點頭:「嗯,定下了。」

「呃,女兒知道了。」羅知慧平靜地道。

「二娘,娘這些日子冷眼看著,賀家公子是個挺好的孩子,娘只希望你不要先懷著偏見去認識他。答應娘,多發現他的好,這樣,你才會過得好。」宋氏憐愛的摸摸羅知慧的頭髮。

作為一個母親,女兒要嫁給一個眼盲之人,當然不可能心花怒放。

可是,她不喜歡只盯著最壞的地方。

賀家公子除了眼疾,各方面都是好的,二娘嫁過去,賀家那邊定會心裡存了幾分愧疚,婆母想必不會挑剔她,而賀家公子因為眼疾,也不可能把府里弄得烏煙瘴氣的。

一生一世一雙人。

或許,女兒會得到大多數女子都得不到的幸福也不一定呢。

只是二娘畢竟年紀還小,平日再嫻靜,心裡也可能有不滿。

宋氏溫柔的望著羅知慧。

羅知慧一臉茫然:「偏見?女兒幹嘛對他有偏見?」

宋氏張了張嘴:「他有眼疾。」

羅知慧嘆口氣,眼中閃著同情:「是挺可惜的呢,好多美麗的景色和人都看不到,更不能畫下來呢。娘您放心,女兒會對他好的。」

宋氏徹底沒話說了。

做女兒的想得這麼通透,當娘的太沒成就感了!

甄妙窩在清風堂里,因為腳傷走動不便。閑得無聊逗八哥玩兒。

「錦言,來說『你好』」。

錦言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甄妙咬牙:「錦言,你會說那麼長的話,怎麼就學不會這兩個字?」

錦言瞥甄妙一眼。張開翅膀騰地飛到窗檐下去了。

甄妙清楚的看到那對小眼裡流露出來的不屑,當下惱了:「錦言,你給我回來!」

錦言默默轉過身,拿尾巴對著她。

甄妙怒了。

她養的這是什麼鳥啊,張口美人兒閉口救命,就沒說過一句正常話!

瞧了瞧,撿起手邊蓮葉紅黑漆描金攢盒裡的一粒杏仁砸了過去。

錦言張開翅膀就從窗檐飛走。

又是幾粒杏仁飛來。

錦言真的不滿了,向著門口飛去,還不忘回頭瞄了一眼。

那意思很明白,今兒不陪你玩了還不行么!

羅天珵正抬腳進門。見錦言飛來,手一抬,錦言就撞進了手心裡。

錦言栽了個跟頭,狼狽的爬起來瞪著羅天珵。

羅天珵冷眼瞧著,他倒要看看這八哥會說出什麼人話來。

錦言理了理羽毛。聲音平靜:「救命啊——」

以極快的速度飛到了房樑上,給了羅天珵一個挑釁的眼神。

羅天珵鼻子都快氣歪了。

他就知道,這破鳥見了所有人都叫美人兒,就見了他叫救命!

真想把它一身毛拔下來,讓它裸奔去!

羅天珵凶神惡煞的眼神顯然嚇到了錦言,它不自覺的雙翅抱住身子,扯著嗓子又喊了聲救命。

這一次音調陡然高了。有些凄涼,倒真像個女子發出的聲音,好幾個丫鬟婆子就急慌慌沖了進來:「大奶奶,怎麼了——」

然後聲音就戛然而止,看看臉色鐵青的世子,再看看房樑上雙翅護身。像是糟了非禮的八哥,詭異的沉默著。

在一片沉默中,羅天珵怒吼:「都給我出去!」

刷的一下,屋子裡只剩下兩個主子一隻鳥了。

羅天珵臉色不善的看向甄妙。

心道這女人,怎麼就不知道好好教育教育這隻破鳥。

甄妙神情也詭異了。小心翼翼的開口:「世子,我也要出去?」

就留你們倆?

這話沒問出來,羅天珵卻心有靈犀的猜到了,臉又黑了幾分,大步走了過去。

錦言瞧著這個機會,從房樑上跳下來飛了出去。

室內氣氛這才緩和。

「甄四,我給你找了個丫鬟,現在正在外面候著。」

「丫鬟?我這裡有等階的都滿了。」

「那就當個小丫鬟,只是以後你去哪兒,讓她跟著就行。」

「她身手很厲害?」甄妙眼睛一亮。

羅天珵微怔:「你猜到了?」

甄妙撇撇嘴:「世子,請用正常眼光看我。」

不是身手好保護她,難道是監視她啊,要真是那樣,還跟她說幹嘛,隨便安個暗線不就是了。

「咳咳,抱歉。」羅天珵嘴角上翹,「我讓她進來了。」

甄妙點點頭。

羅天珵手指放到唇邊,吹了個清亮悠長的口哨。

然後兩個影子一閃進來了。

一個是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一個是剛離去的錦言。

錦言瞪了羅天珵一眼,又一臉高傲的飛出去了。

只留下那小姑娘,像小鹿似的怯怯望過來。

「過來,見過你以後的主子。」

小姑娘走過來,跪下:「主子。」

「你叫什麼名兒?」甄妙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這小姑娘是個會武的。

小姑娘抬了頭,聲音柔柔的:「請主子賜名。」

甄妙忍不住看羅天珵一眼。

她都要懷疑羅天珵的話了,要不就是進來錯了人,呃,這小丫頭看著還沒她家錦言戰鬥力強呢。

羅天珵卻肯定的點點頭。

甄妙想了想道:「就叫青黛吧。」

「青黛多謝主子賜名。」

「以後還是叫我大奶奶吧,你先下去。」

青黛立刻出去了。

甄妙忍不住問:「世子,青黛真的會武?」

羅天珵笑了:「高手談不上,放倒幾個大漢不成問題。表裡不一,不是更好么。」

然後報復性地補充一句:「就像那八哥一樣。不了解的,誰能想到一隻鳥能這麼賤啊!」

「世子,你怎麼能這麼說?」甄妙不滿了,「你得慶幸。它見著你只是喊救命,沒有喊非禮。」

羅天珵……

「世子?」見羅天珵半天不吭聲,甄妙喊了一聲。

羅天珵活過來:「麻煩跟它說,謝謝啊!」

很快到了老夫人壽宴的前一日,天色暗了,甄妙低頭綉著,累了停手揉了揉眉骨。

「姑娘,婢子給您再點兩盞燈。」絳珠道。

「不用了,馬上就好了。」甄妙又拿起針,綉了一刻來鍾。總算長舒一口氣,滿意看著自己的作品。

這綉字的訣竅,還是和三表姐溫雅涵學來的。

當然她沒有那個本事把蠅頭大小的字綉出來,這敬獻給老夫人的壽禮,就是一首總共五十六個字的藏頭祝壽詩。

因為字少。所費的時間就少多了,難度也沒那麼高。

用這個做壽禮,出挑不敢說,至少不被人挑剔。

對甄妙這麼不力求上進的妹子來說,不被挑剔就足夠了。

泡了個澡,放下心事的甄妙神清氣爽的睡下了。

第二日還在睡夢中就被人喊醒。

甄妙睜開眼,就見絳珠跪在地上。幾個進來伺候的丫鬟臉色都不好看。

甄妙沒了睡意,坐起來:「出什麼事了?」

絳珠把那副綉品拿過來,聲音澀然:「大奶奶,婢子今早兒要把綉品裝盒時又仔細查看了一遍,結果,結果發現這裡有個小洞!」

「快給我看看。」甄妙心中一沉。

接過昨晚才完工的綉品一看。果然在不起眼的一處有個小洞。

這洞一看就是濺了火星燒出來的,只是太小,又恰好在黑字的最後一筆上,並不顯眼。

可當做壽禮的綉品,是絕不可能補的。那是對壽星的不尊重,被人察覺了就是天大的笑話。

甄妙盯著那破洞發愣。

昨夜,她真的不記得有沒有這個小洞了,到底是新形成的還是早就有的,更是說不清。

可自打鞦韆的事後,她這屋子就只有陪嫁的丫鬟們才能進來。

要說這是人為的,她實在不敢相信。

「姑娘,都是婢子的錯,請您責罰婢子吧。」絳珠咚咚磕頭。

「絳珠,你起來吧。」甄妙揮揮手。

見絳珠還跪著,抿了唇:「絳珠,你聽話,趕緊起來。這也並不是你的錯,再說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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