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灰莫林

這是福狼第二次連續兩天值班,然後他就可以連續休息兩天。神聖火山環有事發生,可是他和艾德米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作為守衛團的新成員,他們還沒有資格參加團會,這是守衛團的成員聚在一起討論事情的會議。可是大家的脾氣都變得很差,連原來耐心十足的圖斯特,都開始呵斥福狼了。

陰風逐漸過去,跟著前來的貓頭鷹也少了很多。剩下的多數都是流浪鐵匠,他們在自己搭建的臨時煉鐵鋪里做著短暫的停留。

格溫妮絲留了下來,福狼為此對她感激不已。他和艾德米從格溫妮絲那裡學到了很多,獲得的知識幾乎和那位專門研究貓頭鷹的泰加馬拉奇一樣多。是格溫妮絲讓他們見識到了貓頭鷹真正的生活是什麼樣子,雖然她還只是一隻大半生都隱居在邊緣之地的貓頭鷹。

不過格溫妮絲似乎和他們一樣,對神聖火山環發生的事情一頭霧水。

「連續值兩天班?」她問道,非常驚訝,「現在,陰風已經快要過去了,我看不出來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

「對,你看,艾德米在那邊。她剛剛從摩根的冢上下來——可是她下來晚了。她的值班時間肯定也延長了。好像所有的泰加,都在大會堂和奮哥兒或者守衛團的其他高層聚在一起,沒完沒了地開會。」福狼說完停頓了一下,「也許,你能去看看是怎麼回事?」福狼懇求道,這種語氣格溫妮絲從來沒有從他嘴裡聽到過。

「絕對不行!你這是要我去當探子!」

「探子?什麼東西?」

「就是悄悄偷聽別人談話的人。這種人就叫探子。簡單來說,就是當間諜!」格溫妮絲吐出這個詞,「他們專門干買賣情報的事情。我可沒那個工夫,而且我也是不喜歡干這種勾當的貓頭鷹。我不是探子!」

「我又沒說你是。」福狼答道,「我該回去接著跳了。」

「生氣啦?」格溫妮絲說,她突然變了個懺悔的語氣,「我其實本來是有一點想當探子的。他們在貓頭鷹的社會裡很有地位,而且還做了很多好事。珈瑚巨樹是非常依賴他們的。」

「好吧,很抱歉向你提出這種要求。」

「沒關係。」格溫妮絲說著扇動翅膀,輕輕鬆鬆地就飛上了天。

和往常一樣,每當福狼站得離貓頭鷹很近的時候,或者是看著他們展翅高飛的時候,他內心深處總會有一種情緒的波動,耳邊響起從另一個時間或者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喃喃低語。這種情況不僅僅是在他看著貓頭鷹的時候會出現,這些低語是從他在踏上命運之旅時開始的,就是通往真相的旅程。那趟旅途的終點,有真相在等著他,每隔一段時候,他就能模糊瞥見終點的閃光。有時是在他跳躍的時候,特別是在他乘著暖氣流飄浮於眾狼之頂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離那片霧和那個久遠的幽靈很近了,似乎伸手就能抓到。

貓頭鷹語里稱其為鷹魂、狼霧或者是孤魂。這些霧從不可到達的過去而來,似乎想要鑽進他的心底。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闖進了別人的回憶或是夢境。可這不能怪他。他從來都搞不清這種事什麼時候會發生。事情發生時,他就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匹遊走於時間之外的狼。

當他完成自己的觀察跳,落回冢上的途中,一低頭,他看見了艾德米。

「你值完班了?」他問道。艾德米抬頭看著他。

「對,終於完了!」

「我要一直守到天亮。你幹嗎不先回去睡一覺?」

「我也不知道,今天怎麼睡都睡不著。好像整個神聖火山環都不敢喘氣,又沒人告訴我們是為什麼。」

「不光我們不知道,剛才格溫妮絲來了,她也和我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福狼抬頭看向天空,尋找著灰莫林的蹤影。他從餘光里瞥見了一隻探子貓頭鷹低低地盤旋在東南方火山口附近的上空。他感到自己的骨髓好笑地扭動起來。那隻貓頭鷹的目標是火山口嗎?他就是應該警惕的灰莫林嗎?他等著聽傳說中灰莫林來的時候,火山口會發出的清脆的嘎嘎聲,可他什麼都沒有聽見。發出假警報似乎不太好。而且,現在也不是灰莫林會出現的真正的季節。他們一般都是隨著陰風一起來,混在一大群鐵匠和流浪鐵匠里,作為掩護。可他還是很緊張。

「我跳上去看看!」他對艾德米說,「你留在這裡等我。」

艾德米這會兒已經很累了,她再也沒力氣跳起來。所以,她就趴在冢頂的平台上,仰著頭看跳上半空的福狼。

毫無疑問,福狼真是個頂呱呱的跳高選手。他跳起來能夠形成一道火牆的傳說,已經傳遍了整個邊緣之地。她自己沒有親眼見過,可是那些見過的人信誓旦旦地說,他們從沒有見過比他跳得還好的狼。這種獨一無二的本領,證明他絕對有資格入選守衛團。

「我的歌佬啊!」艾德米抬頭看的時候,不禁喃喃自語地感嘆。她開始相信了那些貓頭鷹的話,還有那些信誓旦旦的話。她看著福狼跳上去,抓住了一隻看起來很普通的斑點貓頭鷹。在她開始好奇之前,福狼已經落回冢頂了。

他放下貓頭鷹,飛快地用右前爪按住他。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那隻貓頭鷹歇斯底里地喊。

「福狼,他是灰莫林?」

「我覺得是。」

「哦,那你為什麼不發警報呢?」

福狼茫然地看著她說:「我其實也不是特別清楚。」

「這太荒唐了!你會惹大麻煩的。」

「可我不想發假警報。我只是覺得有點不……」

「不,不,不!求你不要發警報。」貓頭鷹哀求道。

「你在火山口附近幹什麼?現在又沒有炭噴出來。陰風也已經過去了。你有什麼理由嗎?」福狼提高嗓門問。

「有,有。我是……我是……」貓頭鷹磕磕巴巴地說。

「你什麼呀?」艾德米踩住他的另一隻翅膀。

「我就是為了練練膽。」斑點貓頭鷹脫口而出。

「練膽?!」福狼問,「你瘋了嗎?」

「是啊,那還用問。我完全,肯定,絕對瘋了。」

「可是為什麼?」艾德米問。

「我實在受夠了別人拿我開玩笑。就算找到了炭火我也不會真的拿的。可是,斯凱樂說,陰風過去以後,有時候炭火會浮到頂上來。」

「斯凱樂就是個大稀屎!」福狼說。這是貓頭鷹用來罵人的最惡毒的髒話,因為貓頭鷹對自己精細又高貴的消化系統非常自豪,他們的排泄物是一球一球的,這和其他鳥類那種白色的稀屎完全不一樣。

「可能吧,可我只是想……呃,你知道,想讓他們……喜歡我。我飛的樣子很好笑。你也見到了。不然你怎麼能那麼輕鬆地抓住我。我的翅膀尖畸形得很可笑。」

「這才不是理由呢!你看看艾德米,她只有一隻眼睛。你再看看我。」福狼換了姿勢,這樣他可以仍然踩著斑點貓頭鷹的翅膀,舉起自己的右前爪,「你好好看看,笨蛋!」

「啊,這個……很像爪子!」

「它就是。我已經學會了帶著這種爪子活下去——而且我要說,活得還很好呢——艾德米也學會了獨眼生活,你猜還有什麼嗎?」

「還有什麼?」貓頭鷹聲音顫抖地問。

「在我們到這裡之前,從來沒有被人接受過。我們是啃骨狼,總是被別人咬,被別人打,要是有吃的,只能是最後一個去吃的。」

「我真的很替你們難過。」

「難過?!」艾德米不屑地喊。

「你要發警報嗎?」

「應該發。」福狼回答說。

「不,你不能!」貓頭鷹飛快地說。

「為什麼?」福狼反問道。

「因為我知道一件……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的黃眼睛突然閃著狡猾的光芒,「我知道綁架熊崽的事!」

月亮緩緩地在夜幕中滑向西方的天空,那隻叫做亞瑟的貓頭鷹,開始講述他看見的事情:

「我和一隻魚貓頭鷹飛過一條河流,打算抓點鮭魚,我正想著心事,就看見一隻熊崽——一個特別可愛的小毛球。」艾德米覺得自己的腿在發抖,好像她的骨頭將要化成水流掉,而她的骨髓正在蒸發。福狼也是,他覺得周圍一片黑暗。

「繼續,」福狼說,「你看見了一隻熊崽。」

「呃,好,這時一匹狼從一塊岩石後面跑出來,然後這隻熊崽就跑過去,想跟那匹狼一起玩兒!我打賭,是要一起玩兒!一隻小熊和一匹狼。」

「那匹狼——他長什麼樣?」艾德米怯怯地問。

「不是他,是她。她的毛是灰色的,上面有黑斑。」

「她的尾巴尖是白色的嗎?」

「對!對,就是這樣!」

「是菲亞,」艾德米小聲說出這個名字,「她是麥錫部落的探子。」

這隻叫亞瑟的貓頭鷹有些不安:「嘿,你們稍微把腳挪開一點兒怎麼樣?你們快把我的翅膀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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