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凱格

托比聽見媽媽的大呼嚕聲,又聽見哥哥的小呼嚕聲。似乎這隻熊崽和他媽媽及哥哥波尼每天做的事就是睡覺。生活好無聊啊,要是那匹獨眼狼在就好了。可是,自打那天他們在河岸邊玩了一會兒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她教了他一個遊戲——藏骨頭。他很想再玩一次,可是波尼藏骨頭的地方一點創意都沒有。那匹狼起跑的時候特別有意思。她跑得很快,可是能夠突然停下來,眨個眼的工夫就掉轉方向了。他決定了,現在也去練習練習,最起碼這比睡覺有意思。於是,他從之前媽媽帶回來的馴鹿上咬下一塊骨頭,叼著跑了出去。

跑,跳,快轉,打滾兒,四腳朝天,再跳!就在這隻熊崽猛地剎住腳時,一匹長著黑斑的灰狼從一塊石頭後面走出來。

「真不敢相信!」托比高興地喊。

「小不點兒,你不敢相信什麼?」

「我剛剛還在祈禱,出來匹狼陪我玩兒!」

「啊,那咱們都挺走運的。」這匹母狼偏著頭,看著熊崽。她的目光很犀利,這令托比的心裡泛起了淺淺的不安,可他實在太無聊了,特別想找狼玩兒。

「你喜歡玩遊戲吧,嗯?」托比問。

「啊,對,特別喜歡。」狼答道。

「你會玩藏骨頭的遊戲嗎?」

「當然會。可是,你這樣的熊崽怎麼會玩這個遊戲?」

「是一匹特別好的狼教我的。」

「特別好的,是嗎?未必吧。」狼微微一笑。

托比現在也有一點點不確定了。「就是,特別好。只不過我不記得她叫什麼了。」

「你叫什麼?」狼又問。

「我……我……」不應該跟陌生人說話的,托比想起媽媽之前的叮囑。他心裡既害怕,又擔心。他身上的每根毛都刷地一下立得直直的。就在這時,另外四匹狼衝出來,包圍了他。有匹狼搶在托比還沒喊出聲之前,咬住他的喉部,把他叼了起來。

「你把這當做是我們在玩新遊戲就好,寶貝。」菲亞細聲細氣的話飄到托比的耳朵邊。他能夠感受到她溫暖的哈氣呼在他臉上。

「我媽媽會生氣的,特別特別生氣!」熊崽大喊大叫。這些狼終於放開了他,而他終於可以尖叫了。可這麼做一點用都沒有。他已經明白媽媽和哥哥肯定聽不見。他們還在離這裡很遠的河岸邊上呼呼大睡呢。他們一定會後悔的!托比心想。

一開始,明明只有一匹狼的嘛,而且她看上去心地還很好的樣子。托比想起了之前的夏天,跟他和哥哥波尼一起的那匹獨眼狼。那匹狼年紀要小一點兒,做狼也比較有趣。可是這匹狼只有趣了一秒鐘,另外三匹狼就從大石頭後面躥出來了。在他喊救命之前,有什麼封住了他的喉嚨。他覺得自己好像被舉了起來,然後大地就一溜煙兒地在他腳下滑過。

「好了,退下吧,布萊登。」菲亞命令道,「你不用再叼著他的喉嚨了。」

「她會把你們的頭擰下來!」托比大喊,「灰熊做這種事可輕鬆了!然後,她再掏出你們的心臟吃掉!不,她只要挖出來就好了,我媽媽永遠都不會吃這麼惡毒的心。」

托比是只聰明的熊崽,而且很自豪地居然用了「惡毒」這麼高級的字眼兒。他雖然害怕,嘴上卻停不下來。有時候他媽媽也說過,他太能說了。波尼就很安靜,總是喜歡靜靜地在一旁沉思。托比也會思考,不過,是那種很吵的思考方式就是了。「你們就沒有好心人能回答我一下嗎?」好心人?他想道,怎麼選了這麼好的詞來形容這些惡狼呢。

不過就在此時,一隻貓頭鷹猛地伸著爪子俯衝下來,開始攻擊這幾匹狼。有兩匹狼躥了起來,用爪子去撲,可很快就敗下陣來。另外兩匹狼,又叼起托比,狼狽地跑了。

現在,他們叼著熊崽的後脖頸的皮在跑。托比垂著頭,四肢也懸在半空,剛剛能擦到地面。他看不見是誰在叼著自己,不過卻能看見邊上跑著四匹狼。我不如好好享受一下好了。可他剛動這個念頭,就看見了自己的血。

「嘿,我流血了!你咬得我都出血了。」

「讓他閉嘴!頂著風跑,已經累死人了。我發誓,他再亂喊亂叫,一定會跟風一樣,拖累我們的速度的。」

那匹母狼張口叼住托比的喉嚨,托比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心裡很害怕。他必須挽回點面子。就算那些狼比自己身形大、力量強,雖然他很害怕,可他必須要做點什麼。如果他在力氣上敵不過,就只能從語言上找補了。他扭動著,讓自己的嗓子得以稍微鬆快點兒。「不光我媽媽會找你們算賬,邊緣之地上所有的熊都會來追殺你們!」

「求之不得。」其中一匹狼對他說。

真不敢相信,這些狼居然還敢笑。

托比憋紅了臉:「很好笑嗎?才不好笑呢,你們這些渾蛋!」

現在,托比更害怕了。他看著太陽慢慢向地平線滑落,心裡很緊張,狼們突然跳下一個很陡的深溝里,之後又跳進裡面一個很狹小的石坑。叼著他的那匹狼把他放下來,扔在石坑的正中後,就匆忙跑到岸邊其他的狼那裡,那些狼在上面離得遠遠的,臉上帶著邪惡的笑容。這是怎麼回事?托比想。這時從一堵破石牆後面,一匹老狼慢慢地踱了出來。他的嘴裡流出很多沫兒。

熊咒的!托比心裡罵道,居然是一匹得了口沫病的狼!他們居然把我和這匹得了口沫病的狼放在一起!

他知道現在什麼指望都沒有了。他會變成一隻發瘋的小熊的,以世間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而且要死上好幾天。到時候,他的肌肉會變硬,眼睛翻起來好像能翻到頭頂上去;他的毛會變得滾燙,好像能蒸發一樣。他知道這種病的所有癥狀。因為灰熊教自己小寶寶的第一件事,就是絕對,絕對不要靠近任何得了口沫病的動物——管他是什麼動物呢。就算那個得了病的是只灰熊,哪怕是自己的親媽——反正她也不認得你了,在發瘋的時候,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進攻。他該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祝你在石坑裡住得愉快。」其中一匹狼嗥道。

「閉嘴,唐納。」那匹最大的狼厲聲喊,看樣子他應該是頭兒。他長了一張特別兇殘的臉,臉上還有一道可怕的傷疤斜著從眼睛一直划到脖子。「我來說。」這匹可怕的狼說著轉頭看向托比,用一種隱含危險的聲音溫柔地說,「你叫什麼,熊孩子?」

熊孩子?托比聽了想吐,這種可愛的詞兒一般是他媽媽用來哄他睡覺時才說的。托比沒有說話。那個傷疤臉又往跟前邁了一步,說:「問你呢?」他的語氣硬起來,甚至變得有些接近威脅的邊緣。

「他要是不告訴我們名字,我們怎麼……」

傷疤臉轉過身子,朝著唐納的屁股咬了一口:「閉嘴!」

可是太晚了,唐納已經給托比提了醒。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叫什麼?」傷疤臉咆哮道。

托比很小聲地回答:「我沒有名字。」

那匹母狼匍匐著爬向傷疤臉,她壓低聲音說:「我覺得我們應該給他起個名字。老凱格腦子雖然不太好使,可你也知道他對名字的看法。」

「隨便編一個,這樣就可以了。」灰狼建議道。

「可他是熊崽,不是狼崽啊。老凱格會糊塗的。」

原來他們真的帶過狼崽來這個石坑裡!托比想。這些狼是什麼人?他媽媽說過,神聖守衛團的狼是邊緣之地上最好的狼,他們永遠永遠都不會和熊互相殘殺,反而彼此尊重,和平地生活在一起。守衛團的狼也是邊緣之地上所有狼裡面最聰明的,所以他媽媽才決定搬到火山環附近生活。可是這些狼一點兒都不好!

托比看著這些狼在上邊商量。他們看了看小熊,又看了看那匹得了口沫病的狼。托比不肯告訴他們自己的名字,令他們不得不推翻原來的計畫。小事一樁,他只要一直不說話就行了。那個話多的熊寶寶——沒錯,他媽媽就是這麼形容他的——突然發現了不說話的好處。風向變了,將狼們的低語吹了過來,吹到他耳邊。他微微抬起頭,這樣能聽得更清楚點兒,也許這是偉大熊神對他的眷顧。

「如果我們不知道他的名字,怎麼能把守衛團的狼偷走熊寶寶的消息散播出去呢?」

笨死了!托比想,難道他們以為我媽媽就不會想我嗎?難道說這些狼太壞了,所以根本想像不出孩子被偷走以後,媽媽會是什麼感受嗎?

「我們編個名字好了——叫他伊恩。」

「伊恩是個狼名!」傷疤臉怒道。

「可,可我們哪兒知道熊都叫什麼呀?」母狼說。

「為什麼你不問問他呢,菲亞。你就說:『好啦,你有其他名字我們可以叫的嗎?』」

「我試試看。」

托比看見母狼向自己走過來,飛快地開動腦筋。「聽好了,你這隻小……」她急忙收住,換了語氣,「我是說,聽我說,小寶貝。」從沒有一個愛稱聽起來這麼勉強的,「小熊寶寶,」她繼續說,本來甜蜜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卻好像鋒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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