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母狼的逃亡計畫

自從姬蘭死了,卡翠雅的窩就空得可怕。姬蘭雖然是一匹愚蠢的小狼,可是卡翠雅不相信她的女兒能給誰帶來真正的傷害。她很想把這一切都怪到英吉麗斯的頭上,她是姬蘭最好的朋友。姬蘭的性格懦弱,什麼事都聽英吉麗斯的。可是這也太不公平了。英吉麗斯的媽媽潘吉恩,一年前在一次爭風吃醋中被她的配偶給殺了。這種事情在麥錫部落里很常見。有些地位比較高的狼,如果看上了哪匹母狼,一般會去找她的配偶挑戰。可是那一次,英吉麗斯的媽媽也卷了進去,還叫那匹狼為蠢蛋。好啦,這下她自己也完了。馬蘭,原本是潘吉恩的追求者,一下子將她的美麗全忘了,不停地抽打她,最後還撕開了她的喉嚨。潘吉恩奄奄一息的時候,仍然設法咬了馬蘭一口,都咬出血了。

英吉麗斯的性格和她媽媽的一模一樣。現在,卡翠雅覺得潘吉恩很幸運,逃掉了聽說自己唯一的女兒被殺死的厄運。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生活啊?

卡翠雅的配偶唐納走了進來:「哦,在大會堂的時候,你把自己搞得很慘啊。」他吼道,卡翠雅沒有理他,「哦,你現在把氣都出在我身上了,是嗎?」

他走過來,咬了她一口。畢竟,他也要和他的頭領保持一致,鄧巴可是在大會堂里把她咬出血了。可是這回,卡翠雅沒有退縮,沒有和往常那樣,跪在地上做出恭順的姿勢。她站了起來,雙耳向前,咧著嘴,低吼起來。唐納呆住了。

「你要幹什麼?」他吼道。

卡翠雅沒有回答,只是向前邁了一步,繼續低吼著。

「好吧,老子告訴你!我要跟頭領和馬蘭、布萊登和菲亞一起走。對,你這匹笨母狼。我要去抓熊崽,你等著瞧吧。我會升職的。也許,會升到和馬蘭一樣的職位。」

卡翠雅心想,唐納肯定沒有看見鄧巴·麥錫在大會堂里惡狠狠地瞪他的那一眼。卡翠雅知道唐納的目標是想要繼承鄧巴的位子,可是鄧巴根本就沒考慮過他。她感覺到,也許唐納正一步一步走進鄧巴給他設好的陷阱里。他從來都沒有參加過思梅林小隊,也沒接到過其他特殊的任務。這回他們找他,肯定沒安好心。

可是唐納卻一門心思只在想,他是多麼幸運,居然被挑去執行綁架熊崽的任務。「我倒要看看這裡是誰做主。記住了,鄧巴沒有兒子來繼承他的部落頭領的寶座。他的配偶也太老了。可我還不老,你也不老。你不久就是下一任頭領的配偶了,有可能還是未來頭領的媽媽。」

絕對不可能,卡翠雅心想,我永遠都不會給這個部落再生後代了。可她垂下眼睛,裝做被說服了的樣子。「我們等著瞧吧。」她用溫順的語氣說。

「你會等到的。」

唐納說完,轉身從窩裡跑了出去,找鄧巴、馬蘭、布萊登和探子菲亞集合去了。菲亞就是那隻跟著艾德米,看見她在河邊和熊寶寶玩的探子狼。

卡翠雅看著唐納消失在窩口,她知道是時候了。為了更好地生活下去,她必須離開麥錫部落,去尋求麥納馬拉部落的庇護。母狼們曾經試過,可成功的很少——至少卡翠雅還沒見過有人成功。可是現在,整個部落的頭領,他手下的高管,她自己的配偶,還有兩匹最優秀的探子狼都離開麥錫部落,去找熊崽了。現在正是逃跑的最佳時機!

她應該在大白天出去,裝成自己要去獵食一樣,比如說嚙齒類動物或者土撥鼠什麼的。她要去的方向是東北方,到延伸進瑚兒米海的半島去。

幾百年以來,在麥錫部落飽受欺負的母狼中,流傳著一種神秘的語言。古狼語管這種語言叫巴奴坎特,用白話說就是「母狼語」。這個流言已經傳了將近幾個世紀。可是那些受欺負的母狼是怎麼學會巴奴坎特的,仍然是一個謎。據說,這種神秘的語言,是建立了麥納馬拉部落的霍德維爾德發明的。霍德維爾德生活在一千年以前,和貓頭鷹國王的第一任君主瑚兒國王生活在同一個時代。等她逃出麥錫部落,她的配偶,也就是部落頭領敦利·麥錫曾經試著去追她。但是在斷爪岩附近,她甩掉了他。

霍德維爾德後來建立了自己的部落,就是現在的麥納馬拉部落。古狼語裡面,納馬拉的意思是「擁有堅強意志的造物者」。據傳說,這個部落建立以後,就有麥納馬拉部落的密探,叼著藏有霍德維爾德刻了秘密文字的骨頭,跑到麥錫部落里,然後把它交給那些想要逃跑的母狼。

卡翠雅生下第一胎不久,就發現了一塊刻著巴奴坎特的骨頭。她根本看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麼,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塊骨頭對她很重要。她花了好幾年來學習,她學的時候,這塊骨頭上面的話點燃了她骨髓深處小小的希望之花。那些字很簡單:你很好,你很聰明。後來唐納開始欺負她,罵她是下賤種,還把她多餘的腳趾,也就是前爪上的第五個腳趾給咬了下來。之後,她就讀懂了骨頭上的文字。那上面還記錄了其他的事情。沒有文字表面的這塊骨頭是特別送給卡翠雅的——它是送給所有在邊緣之地的最兇殘的部落里受苦受難的母狼的——卡翠雅好像在自己生命中最黑暗、最絕望的那一刻,讀懂了它。前不久,她接到姬蘭的死訊以後,便將這塊骨頭埋在了一個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

這麼多年以來,上面的文字對她來說越來越好認。上面寫的話既不是命令,也不是說教。它們從來沒有告訴過她該怎麼做,或是建議她應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因為這些文字並不打算教她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什麼的。最重要的,是這些巴奴坎特文讓她學會了反省自己的生活,思考它的意義。漸漸地,她開始相信自己應該過更好的生活。帶著這種想法,她認為自己應該和這片大地上其他的動物一樣,享有尊嚴。她越來越清楚,她不欠別人什麼,如果她想要活在尊嚴里,而不是活在恐懼里,就必須要做點什麼。

現在,麥錫部落正在謀劃發動一場戰爭,卡翠雅知道她必須離開了。如果說有誰能夠阻止這場戰爭,那麼肯定是麥納馬拉部落,而不是那些智慧的守衛之狼。因為,沒有誰能比麥納馬拉部落的狼,更了解麥錫部落的做事方法,也沒有一匹狼,能比麥納馬拉部落的母狼還要勇敢。她們不輕易發怒,可是一旦暴怒起來,內心深處的那一點小火花馬上就會燃燒,令她們的骨髓硬得像石頭,就好像她們的骨髓全都石化了一樣。

天還沒亮,在頭領和他的綁架小分隊前腳剛剛離開,卡翠雅就出發了。卡翠雅祈禱現在的順風可以讓她快點到達目的地,祈禱它能夠拖住往反方向走的頭領,延緩他的惡魔行動。雖然卡翠雅的路程比較長,可她決心用盡全速來奔跑。母狼往往是狼群中最出色的長跑健將,前鋒則是健將中的健將。她覺得自己的骨頭好像燃燒了起來。這就是麥納馬拉部落說的石化的骨髓嗎?她一定要及時趕到。

她跑了一會兒,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巴奴坎特的那些字似乎開始在她骨子裡放聲歌唱。每跑一步,她都覺得更有力氣了。正午時分,她的影子縮成了一個小點,可她的內心卻好像越來越亮堂。卡翠雅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從來沒有過這種精神在內心擴大的感受。

旁邊稀疏的樺木林和多刺的荊棘灌木叢里,傳來一陣響聲,卡翠雅停住腳,站了一會兒。她以骨髓的名義發誓,如果是唐納在跟蹤她,她一定會殺了他的。這時,灌木叢里走出一抹白色的身影。她奓起了身上的毛。是思梅林的人嗎?

她低下身子,做出防備的姿態,耳朵向前立著。對暴君聽之任之的日子已經過去了。這是一種無聲的反抗,巴奴坎特的那些話此刻在她的骨髓里流動。

不過走出來的,並不是暴君。走出來的是歐貝艾爾米德,好像她是從那些窸窸窣窣的樹枝中變出來的。

「是你!」卡翠雅驚呼道。

「是的。你不是唯一看過那些骨頭的人。不過你比較勇敢。我走的時候,就知道你也一定會走。」

「你怎麼可能知道?你是唯一一匹看見我離開的狼嗎?」

「我沒有看到你離開。但是,你決定要走的時候,我看見了。」

「可,可……可是……」卡翠雅有些結巴,「我和唐納吵架的時候你不在場啊。」

「頭領打你的時候,我也在大會堂里。你用爪子捂住臉的時候,我看見了你的眼神。我知道你很快就要走了。」艾爾米德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如果不是即將有場戰爭要爆發,我可能永遠都鼓不起逃跑的勇氣。我曾經上百次地發誓,說我一定要逃,可我害怕一個人逃跑。別擔心,我很小心地蓋掉了我的足跡,而且還留了很多假的氣味。」

卡翠雅從來沒有想過要留下假的氣味,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趕緊逃跑。「我也應該想到的。」卡翠雅說,「不過,我確實很小心地只在過河的時候才尿尿。」

「很好。」艾爾米德想了想說,「我覺得我們會成功的,卡翠雅。我覺得我們有機會成功。頭領和其他的大人們都把精力放在綁架熊崽上,集中在要挑起守衛之狼和熊族的戰爭上。」她嘆了一口氣,「我這個不育的狼,當了一輩子歐貝,卻從來沒有將一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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