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空之下

「福狼,奮哥兒沒告訴你的時候,你知道自己的特木法在哪兒嗎?」

「嗯,我知道是在河邊。雷霆之心告訴過我,可我不知道具體的地方。」

「現在你知道了,你覺得對嗎?」艾德米用那隻獨眼專註地盯著他。他們要結伴走過旅程的第一部分,因為他們的特木法大致是在同一個方向。當明早的太陽升起時,他們就要分手,等找到各自的特木法之後,他們再會合起來,一起去往神聖火山環。

「你為什麼要問我覺得對嗎,艾德米?奮哥兒肯定不會錯的。」

「但願吧,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歪背嶺的頂峰好像不太對勁兒。我聽說,每個啃骨狼都對自己被遺棄等死的地方有種預感。啃骨狼是有第六感的。」

「可你沒有?」

「我不知道。」她停頓了一下,「可如果我的預感正確的話,絕對不是北邊的山頂。對我來說,那邊完全不對。」她搖了搖頭,像是要找出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福狼看著她。准守衛之狼的身份代表著他們凄涼、絕望生活的結束,可是艾德米似乎比以前更絕望了。

艾德米是一匹小狼。在所有的啃骨狼中,她的皮毛是最難看的,但她堅強的意志彌補了這個缺點。她好像是天生的樂天派,是出色的開心果,而這個特色因她所在的部落而更加突出,因為麥錫部落是以殘暴著稱的。

「快看,福狼,快看那些星星。那是偉大的狼神在指出靈魂之谷的方位。哎,你說雷霆之心管它叫什麼來著?」這個問題真像是艾德米問的——充滿了好奇,時刻準備好興緻勃勃地聽別人的答案,完全不受自己煩心事的影響。

「她說熊管他們自己的靈魂之谷叫熊拉那。」

「多可愛的詞啊——熊拉那。」艾德米重複了幾遍,好像在咀嚼每一個發音。

「我有時在想,如果天空沒有分界的話,是不是所有的天堂其實都是同一個地方。」

「太對了!」艾德米說著,開始嗥一首婉轉的歌,她嗥的時候還自己編了歌詞。悠長的歌聲回蕩在夜空,星群漸漸從東方升起,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閃一閃。福狼聽著,他希望——哦,他多麼希望——自己是對的,艾德米唱的也是真的,其實所有的天堂都是同一個。這樣的話,總有一天他會重新見到雷霆之心,那隻母熊在狼群部落拋棄他的時候收養了他,並且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撫養長大。

他們找了個靠近小沼澤地的地方,打算在這裡過夜。這兒的菖蒲開滿了明黃色的小花。兩匹狼在一塊露出地面的岩石下面找了個睡覺的地方。在岩石的頂端,一隻蜘蛛正在織網,蛛絲在夜風中輕輕顫抖。福狼被這種精緻的美麗迷住了:「我聽說蜘蛛網比你能想像到的還要堅韌。」

「真的?」艾德米眼中閃動著好奇的目光,「你從哪兒聽來的,福狼?」

「巫狼,沼澤巫狼告訴我的。她用蛛絲來止血,還用它包紮傷口。」

「你和巫狼關係很近,是嗎?」艾德米緊張地問。福狼知道,只要提起這匹常常被人當做是巫婆的孤僻老狼,總會引起這種反應。

「是的,她比別人都要理解我。」

「你說你媽媽去找過她嗎?你知道,就是在……」艾德米沒有說完,可是福狼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在生出馬爾卡達哈,被驅逐出自己的部落之後,許多母狼都會去找巫狼幫自己療傷。巫狼給她們喝一種自己調配的葯,幫助她們完成所謂的遺忘,這樣,這些母狼才能繼續前進,加入到一個新的部落,尋找新的伴侶,生下健康的狼崽。

「我媽媽,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不會去找巫狼。這是巫狼告訴我的。你說你媽媽去找過她嗎?」

艾德米猶豫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知道,對於這個,就像我對特木法沒有感覺一樣。」福狼注意到艾德米沒有說「我的特木法」。山頂對她來說,和距離最遙遠的星星差不多。

兩匹狼再次躺下後不久,便發現了麋鹿帶著他們的小鹿掉頭往北走的痕迹。馴鹿在降霜的月份換角,而麋鹿是在春天的月份換角。所以這個季節也叫做脫落鹿角月,有時也叫新角月。

大批的老鼠們「圍攻」過這些脫落的鹿角,因為鹿角很有營養。福狼和艾德米發現有幾隻鹿角還是完好的,便跑過去啃起來,精心地在鹿角上啃出一幅講述與命運之旅有關的故事圖。這種想要啃出設計感的願望,是守衛之狼的本性。雖然並沒有要求他們一定要叼一塊描述命運之旅的骨頭去火山環,可是他們內心都有一股衝動,迫使他們記錄下自己的旅程。不管這些鹿角是否會被人發現、被人解讀,他們都需要製作一塊這樣的里程碑,來紀念他們從啃骨狼走向為神聖守衛團效力的新生活之旅。

所以,他們在星空下啃著自己的作品,希望能夠描繪出縈繞在心頭的美景:那漂浮在沼澤地上的菖蒲;那因掛著夜間的露水而一閃一閃、微微顫抖的美麗蛛網,還有那春末的夜晚里被風拂過、輕輕吟唱的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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