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墮進風眼樂園(二)

門沒有鎖,他只敲了兩聲,便伸手去按門把手。雖說夜深人靜,心裡總歸還是帶著點緊張。這種緊張讓梁津舸的身體綳的緊緊的,像一把被拉滿的弓。他把門打開,屋內只開著一盞床頭燈,昏暗的光線里,陳當好側過頭來看他,她不說話,他也不說,維持著這樣的凝視,他反手將門關上。

陳當好手裡拿著煙,忽而對他輕輕一笑。

像是接收到某種暗示,梁津舸在關好門的同時輕巧的落了鎖。房間里很安靜,安靜到他幾乎可以聽見自己沒出息的心跳聲,那種聲音隨著他朝她走近,越發震耳欲聾。

窗戶還開著,晚風從窗口絲絲縷縷的溜進來。夜深了,窗外月朗星稀,陳當好仰頭看了一眼,把煙叼在嘴裡,抬手將窗戶關上。

房間徹底成為他們將要共享秘密的角斗場。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冷靜,骨子裡的聲音已經在告訴她該怎麼做。魅惑的女人大多是天生。她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煙,從窗台上慢慢下來,黑色睡裙隨著她的動作拉扯著,於是梁津舸連她胸前的綁帶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只這次,綁帶後面不再是白皙的背了,他覺得有血液在胸腔里橫衝直撞,像是海浪,拍打在他年輕而誠實的身體上。

沒有言語,沒有緩衝,她像是一條蛇一樣的朝著他纏上來。這其實只是一個擁抱,一個過於緊密的擁抱,當她朝他伸出手的時候,他心裡的防線就已經全面崩潰了。她渾身都帶著涼意,這麼貼過來的時候,有幾分撒嬌似的肢體語言,他不能拒絕,更無法拒絕,光線昏黃里,他順著她的力道回抱住她,雙臂不敢收的太緊,倒還是把她擁了滿懷。

他不禁開始猜測她邀他上來的目的。起初他以為她有話要講,可是她不張口;現在他覺得她或許只是覺得疲憊,疲憊到自暴自棄的想跟自己的保鏢尋一個擁抱一點安慰。

心裡那層潮水褪去,他閉上眼,安心的抱緊懷中香軟。她是什麼時候洗了頭髮,髮根還帶著微微口口,洗髮水的香氣像是被賦予了靈魂,從她的髮根一直纏進他的心裡。

「……」他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安慰也好,詢問也罷。手撐在她的腰上,他稍稍用力將兩個人距離拉開,低頭,他看見她潮濕的眼睛。

他想問,你怎麼了。那句話還沒說出口,她卻忽然將食指伸到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梁津舸順從的閉嘴,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似乎塗了口紅。她往常在家裡是不化妝的,而今晚,她塗了口紅。

心裡開始躁動,那雙手還搭在她身上,想把她推開卻更想把她拉近。腦子裡的導線已經點燃,以飛快的速度朝他心裡燒過去,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面前的陳當好緩慢欺近,踮腳吻上了他的唇。

柔軟觸碰的瞬間,梁津舸如遭雷擊,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她卻不給他機會,藤蔓一般纏上他的脖頸,半吊在他懷裡。隨著動作拉扯,陳當好腦後的橡皮筋滑落,一卷長發落下來,海藻一般鋪在他無措的手上。心裡那根原本就不怎麼堅固的弦終究是斷了,導線燃燒到盡頭,有煙花爭相在腦子裡炸開,誰也不能指望這時候的男人有什麼理智,滾燙的手掌撫上她的腰,梁津舸用力轉身,將陳當好壓倒在床鋪上。

安靜的房間里終於有那麼點聲音了,=梁津舸的手順著她的肩頸撫上她的頭髮,探入髮根輕輕揉搓。=身體動作如同博弈,誰也不想落了下風,甚至不甘心平分秋色。感官不甚清晰,觸感卻真實到陌生。他們之間沒說一句話,梁津舸的手終於解開了那些綁帶,帶著些許虔誠,她如果是囚徒,那他是她的解救者,他親手將她所有禁錮除去,再填滿她經年以來的空虛。

「……」

月光暗下去,星星大約就能探出頭來,繁星閃爍,忽明忽暗,光線深淺不一。她大約已經躺在銀河裡,她終是耐不住,有眼淚滑出眼眶融進星河。

某個瞬間,梁津舸猛地停下,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去看她。她還是緘口不言,將他的震驚吞沒在親吻里。慾望是衝破閘門的洪水,來勢洶洶,海浪不斷沖刷著岸邊礁石,將溫柔與力量毫無保留的撞擊在石壁上。夜色旖旎,她壓抑聲音,眼角的淚乾了又濕,神情已然恍惚。

樓下的鐘敲到十二點,是新的一天已經到來。陳當好從床上下來,撿起梁津舸的衣服套在身上,去抽屜里摸了一根煙出來。

她想伸手給自己點煙,抬手卻發現連胳膊都酸的厲害,手微微抖了幾下,椅子上的男人已經站起身,有眼色的將打火機接過來。陳當好想對他笑笑,卻望見他眼裡陰晴不定,嘴角扯動一下又耷拉回去,深吸口煙,她忽然覺得沒趣:「你回去吧。」

梁津舸不說話,也沒有動,坐在她身邊,兩人隔著不過五米距離。剛剛的親褻糾纏忽然成了一場春夢,他記起自己那一瞬間的驚愕,如同錯覺,卻還是望向她:「……季明瑞沒碰過你?」

「他倒是想,」陳當好把煙圈吐出來,閉了閉眼,覺得身體酸痛似乎減輕了不少,輕嗤一聲:「他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

她該早點告訴他,或者他該早點問。梁津舸內心懊惱,像是小時候不小心打破了朋友的昂貴玩具,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根本賠不起的。他根本不曾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季明瑞養著她,總不會是擺在別墅里當花瓶供著,都是男人,這樣的心思再清楚不過。可是她偏生就不一樣,他忽然明白上次季明瑞為什麼因為憤怒對陳當好大打出手,想必是她刺傷了他作為男人最基本的自尊。抬手在自己臉上揉了一把,他艱難的想要措辭:「陳小姐……」

「我說你可以回去了。」

陳當好打斷他,忽而覺得男人真是無情,分明剛剛那麼親密的纏作一處,轉眼就可以禮貌而生疏的喊她一句「陳小姐」。心裡那層細微的失落沒有表現出來,她偏過頭,不再看他:「今晚什麼都沒發生,你也沒來過我房間,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我們約定好的事也還作數,這樣說你可以走了么?」

女人能有多瀟洒,也不過如此了。梁津舸從床邊站起來,依舊是昏暗燈光,他赤著上身,可以看見精壯肌肉。她不需要自己負責,而自己也的確沒那個能力,今晚或許真的就只是一場春夢,他回到他那個小房間去好好睡一覺,次日醒來,就當什麼也不曾有過。

沉默著,梁津舸沒動作。陳當好手裡的煙都燒完大半,不得不抬頭看他:「……?」

「我的衣服。」他朝她身上指了指,陳當好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那件寬大的黑色半袖,將煙按滅在桌上,就這麼當著他的面直接脫下甩給他。

她上身勻稱漂亮,胸前還留著斑斑紅痕。梁津舸不自然的偏開頭,把衣服穿好,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怎麼會什麼都沒發生,她身體上留下那麼多痕迹。拳頭握緊又放開,梁津舸踩著柔軟的地毯下樓,心裡那層海浪平息了,空曠的讓人有些悵然。

月光溫柔,映著男人離開的背影。門被關上的聲音不重,像是細小塵埃落下,開啟什麼也結束什麼。陳當好坐在沙發上,脊背都松垮的彎下去,手頭的煙沒有抽完,這一刻原本清淡的話梅香氣也像是跟她作對,她不知哪一口嗆了肺,咳嗽起來,直到淚眼婆娑。

窩在沙發里,陳當好捂住嘴,想要平息這場撕心裂肺的咳。眼淚掉下來,砸在她光裸的大腿上。就這麼赤著身體,陳當好把自己縮成一隻老貓,煙頭按在床頭柜上,黑暗裡咳嗽聲減弱,好像終於好了一些。

這下公平了,她也好季明瑞也好,甚至是梁津舸也好,大家都得償所願。從沙發里站起來,陳當好去撈自己那條黑色睡裙,因為被墊在身下,估計血跡也都在上面。她懶得去找,拎著裙子丟進垃圾桶,打開衣櫃再找一件換上。原來這是件這麼耗費體力的事,疲倦感襲來的時候她甚至沒心思去思考太多,卷了被子上床,陷進枕頭裡,居然一夜酣眠。

這一夜的事在後來的一段時間裡,真的成為了一場夢。梁津舸閉口不談,陳當好樂得裝傻。期間季明瑞來過幾次,逗留時間不長,甚至連房間都沒進,陳當好不知道他心裡打的什麼算盤,也更不想問。

關於那位不斷被推上新聞的女秘書,季明瑞一樣選擇沉默,坐在餐桌邊,陳當好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幾次落在自己這裡,卻什麼都沒說。

而等到他離開,別墅里是更深的沉默,陳小姐依舊是在陽台抽煙的陳小姐,只是那之後她沒問他要過煙,他也再沒去過陽台,或許他們都需要時間冷靜一下。

秋季學期開始,陳當好課程增加,出門上課的頻率由之前的一周一次變成現在的一周三次。按照季明瑞以往的脾氣,斷然不會答應她這麼多時間呆在外面。理由很簡單,女孩子年紀小的時候最單純,沒見過世面,遇見第一個男人也就覺得全世界男人都不過如此了。他是她的全部,他不能讓她看到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他這點上不得檯面的心思陳當好何嘗不了解,他不許的事,她從來不明目張胆的反駁。只是這次季明瑞拿到課表之後倒是一反常態,不僅答應她正常上課,甚至給梁津舸換了台車,為的是接送她更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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