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深惡痛絕

風不合作。風向混亂,初雪的月份里一向如此。格溫尼多的女兒——流浪鐵匠格溫妮絲,大半夜的時間都頂風向北,朝神聖火山環飛去。火山在這個季節也一貫變得活躍。格溫妮絲現在可以採集「爆砰」炭火,這是鐵匠的老話,指燒得最熱的炭火,中心是藍色的,四周環繞著綠色。

格溫妮絲計畫在雪月的時候早點到火山去,趕在珈瑚王國的貓頭鷹之前往南走。她為了避免頂風前進,繞了遠路。

一股溫暖些的空氣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讓她在與多變風向的鬥爭中可以稍微休息一會兒。她可以輕鬆地被風拉著朝她的目的地飛去。她的翅膀對這樣的休息很是受用,不過她一邊飛,耳朵也一邊捕捉著從風中傳過來的一點細微的聲音。這個聲音很奇特,有點兒讓人警覺——是微小的啜泣聲。她往一邊側過頭,又側向另一邊。面具貓頭鷹是穀倉貓頭鷹家族中的一員,而穀倉貓頭鷹是以卓越的聽力聞名的。因為他們的耳縫不在一個水平位置上,就可以攔截到最細微的聲音。這類貓頭鷹還可以擴大或收縮臉盤,這樣他們就可以精確地定位聲音的來源。

啜泣聲現在變成了痛苦的尖叫,還伴隨著恐怖的撕裂聲。偉大的歌佬啊!一隻小狼崽正在被殺害!被……被……被……一隻狼!格溫妮絲知道狼族所有複雜的法典和法律,殺害馬爾卡達哈是最嚴重的,讓人深惡痛絕!

格溫妮絲知道殺手是只狼,她認出了磨牙的聲音。前面的長犬齒是為了撕扯,很快她又聽到了後牙切割的聲音,就像是刀把肉切成小片。雲層太厚,她什麼也看不見,但從這些恐怖的雜訊和殺手狼的喘氣聲中,她能聽出發生了什麼。

格溫妮絲用貓頭鷹叫做殺人俯衝的速度降下去。如果她可以救那隻小狼崽,趕跑殺手,那可以叫做生命俯衝、救援俯衝。如果……如果……如果……

但太遲了,就在格溫妮絲衝破雲層的時候,那隻狼跑下了山脊。等格溫妮絲降落在平坦的岩石上時,小狼崽已經死了。格溫妮絲驚恐地看著她的屍體。那麼一個小東西,是雌性的,還算不上是真正的馬爾卡達哈。「只不過是早產而已。」格溫妮絲輕柔地低聲說。小狼崽的身體已經被撕碎。為什麼這隻狼不把她悶死?格溫妮絲心想,死亡現場暴力得難以想像,小狼崽全身的小骨頭都被這隻狼咬遍了。

格溫妮絲突然一陣反胃,吐出了一個小食團。不少貓頭鷹碰到過被遺棄在他們航路上特木法的馬爾卡達哈,把他們吃掉了。格溫妮絲自從到邊緣之地生活就不幹這種事了。但是,貓頭鷹絕對不會這麼殘忍,這麼野蠻地撕裂小狼崽。通常會用喙在小狼崽頭顱上柔軟的地方快速一擊,讓他們快速死亡;而這隻馬爾卡達哈不但死得不快,而且還是難以想像的痛苦。

哦,她心想,願她能馬上找到去靈魂之谷的路。格溫妮絲知道天狼座現在還看不見,至少要再等兩個月。但是,星狼肯定願意動一動,不讓小狼可憐的靈魂漫無目的地漂泊。

雖然荒謬,但格溫妮絲的第一直覺是自己要把小狼崽的骨頭帶上靈魂之谷。但是天狼座不在,還有誰聽過什麼動物可以有上天堂的捷徑呢?她頭腦中理智的那一部分知道,馬爾卡達哈在地球上的苦難已經終結,不會跟隨她到死亡世界去。在小狼崽的最後一口氣中,她的痛苦已經終結,靈魂已經毫無痛苦地從身體脫離,就像夏季的月份里絨毛脫落一樣毫無痛苦。但格溫妮絲抬眼看到小狼崽被撕碎的身體,她又感覺到強烈的痛苦和反胃。她覺得胃糾結在了一起,又要吐小食團,但已經沒什麼可吐了。她感覺自己內心一片虛空,和自己的骨頭一樣。

格溫妮絲告訴自己說,她必須要實際,她在這裡什麼也做不了。她還要長途跋涉去神聖火山環,還必須要在火山第一次噴發之前到達。不然的話,她又能去哪兒呢?一個流浪鐵匠卻沒有兩塊爆砰炭火來摩擦!

格溫妮絲剛展開翅膀想起飛,但又收了起來。她用面具貓頭鷹高亢、尖銳的哭嚎聲唱起了貓頭鷹在雛鳥死時唱的歌:

願歌佬保佑你,永遠保護你,

願你遠離痛苦,

願你快快長起羽翼,

攀上偉大的夜空,

願你低頭的時候看見我們愛你,

雖然你永遠不會變老。

願你永遠保持年輕,

願你知道這首歌

是為你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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