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沼澤巫狼

邊緣之地的狼總是關心秩序,他們相信在地球上所盛行的等級和位置系統相當於天堂上的高級系統。漠視、擾亂或是冒犯等級會給世界上的狼造成混亂。在天狼座上閃耀的天界靈魂是天狼座設定的整套系統,天狼座創立的就必須要服從。

狼族族長所戴的啃骨項鏈並不僅僅是職位的象徵,還象徵著把狼和天堂聯繫起來再反映到萬物——土壤、水、岩石、空氣和火的大鏈條。狼把動物分成兩個階級:狼和其他動物。但在階級之內,從天狼座向下還有其他的鏈條相連。大鏈條是早年啃骨內容中的主旋律,其順序如下:

天狼座

星狼(死後到靈魂之谷去的狼靈魂)

空氣

天火之舞(閃電)

族長(部落頭領)

領主(狼群頭領)

領嗥狼

隊形領隊

上尉

中尉

少尉

下士

群眾

啃骨狼

無等級的歐貝

貓頭鷹

其他四足動物

除貓頭鷹之外的其他鳥類

植物

地火

岩石

土壤

自古以來,這種秩序就被刻畫在啃骨之上,而且是年輕的啃骨狼在回歸狼群之後所做的第一個練習。他們被要求無止境地重複刻畫統治邊緣之地的狼的宇宙大鏈條,而極地的狼則無視這種秩序,所以他們墮落到混亂與無序中去了,就連他們的嗥叫都反映出他們生活的不和諧。

有一個傢伙雖沒有那麼輕視秩序,卻敢於探索大鏈條上更高級的原理。這隻狼就是沼澤巫狼。她很熟悉火,這在某種方式上似乎是反抗秩序的表現,但不知怎的,從沒有騷動和混亂因此產生。她被人叫做巫婆或是巫狼,因為別人相信她有特殊的能力。她住在邊緣之地多是濕地的地方,就是沼澤。她在一個由許多小洞穴組成的大山洞裡,用自然世界的原料做著實驗。

這在邊緣之狼的眼中首先就是褻瀆。火併不屬於自然界。它是天上來的,唯一可能認為火是世界一部分的就只有貓頭鷹,他們認為空氣也是。

對狼來說,只有沼澤巫狼學習過火。但是,自從她學會了余火、煤、火焰的初步知識後,她就開始遠離貓頭鷹。她一直隱居,沒人確切地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也不知道她的部落出身。

當然也有很多傳言。有的說她天生醜陋,沒有公狼願意做她的伴侶。因為不育,她可能被任命過歐貝一職,但她拒絕了。她離開後就開始從事巫術實驗,還把口鼻伸進對狼來說非自然的物質中。又有人說她天生美麗,美麗到她會巫術的母親出於嫉妒給她下了咒,才造成她極其可怕的面容。

她的臉不漂亮,被一隻似乎總是跳來跳去的眼睛給毀了。她的皮毛蓬亂,彷彿不只是鬃毛,連全身都處於警戒狀態。如果有人仔細看她的雙眼——如果那隻眼睛沒有那麼跳躍的話——就可以看出她的兩隻眼睛顏色不同。一隻是邊緣之地狼中純正的綠色,但那隻壞眼卻是琥珀色的,就像貓頭鷹的琥珀色眼睛一樣。

簡單地說,她是一個畸形的傢伙。當然,如果她出生的時候就帶著缺陷,就會被認定為馬爾卡達哈,然後被歐貝帶走扔掉,如果活下來就成為啃骨狼。但她出生時卻沒有什麼缺陷,所以就被人認為肯定是個巫狼。

巫狼在洞中做實驗的時候經常自言自語。她認為其他狼對她的態度「愚蠢至極」。她跟巫婆毫不沾邊,也沒有力量。她有的是想法。

她不搞邪惡的咒語,全身上下沒有一根邪骨,腦中也沒有邪念。其實她是非常溫和的狼,或許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並非沒有伴侶,而是因為斜眼,無法很規整地做出魂哀。因為眼球總是到處亂跳,她很難看著瀕死獵物的眼睛,承認他們生命的價值。

對其他狼來說,巫狼有這樣的情感是很讓人驚訝的。

狼族需要巫狼,如果有什麼東西可以像肉一樣餵飽他們的想像,那就是奇怪的、無法解釋的力量這種概念。他們不傻,也不卑鄙,但他們輕信,從有半吊子占星預測能力的領嗥狼,到為了擺脫議庭噩兆而搞繁文縟節的族長。巫狼也不知道自己這種果斷的實踐活動和不像狼的古怪思想是從哪裡來的。

她一邊思考著,一邊向洞口的一叢火走去,她正準備用天仙子和薄荷混合起來治療一隻腹瀉的孤獨母狼。這隻狼因為幾天前生下了一隻馬爾卡達哈被部落趕了出來。母狼在失去幼狼之後經常會生病。

這隻母狼是從麥夫部落被趕出來的,她正在山洞深處的一間石室里休息。巫狼總是給那些悲傷的母親提供過渡期的洞穴。她給她們捕獵,給她們自製的補藥。伴隨著馬爾卡達哈出生的一切都是凄慘的,但對部落狼來說卻是一種更實際的習俗。它保證部落健康,保證血統優良。被趕走的父母一般都可能會在其他部落里找到新狼群和新伴侶,生出健康的小狼。這隻狼可能也會這樣。過幾天巫狼就會向她保證這件事,但現在還太早,不宜談論此事。這隻母狼當下最不想聽見的就是新狼群或是最近鰥居的帥公狼。

在薄荷屬的天仙子植株散發出的香味之外,巫狼又聞到了某些氣味。她不再攪拌,而是走到開放的洞穴外,看見四位族長在往這邊來。「哦,偉大的歌佬啊!看在天狼座的分上,這些老古板們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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