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嗎？我會捕獵。我可以給你帶大塊的肉，不光是小田鼠。」福狼沖藏在一塊石頭後面的嚙齒類動物屍體點點頭。
格溫妮絲慢慢轉頭，幾乎轉了一個整圈兒。但這個姿勢的意義很明確：不行！
「我要比田鼠大的肉做什麼？和你比起來我太小了。我要吃太多東西，就飛不起來了。」
「但我想留下來。」
「你屬於狼群，你是一隻狼。」
「你不想要我。」他後退。
「這不是想不想要的問題。」這不完全是實話，但很難向狼這樣的群居動物解釋，貓頭鷹，尤其是流浪鐵匠，是以獨居出名的。所以她只是簡單重複著一句話：「你屬於狼群。」
「狼群中的邊緣人。」
「不會一直這樣，不會。你會知道的。你會逐漸在狼群找到一席之地，還可能會成為神聖火山環的看守員之一。」
「我對狼的行為方式完全不了解，而且我也討厭神聖火山什麼的。」福狼厲聲說。
「你說討厭是什麼意思？你對這個完全不了解。」
福狼低下頭，把視線移開了。這回是他不那麼誠實了。他沒有把史前洞穴告訴格溫妮絲，而現在他不確定要不要告訴她。
「要是雷霆之心在就好了。」
「她不在，她已經走了。」格溫妮絲把腦袋翻轉，現在頭向下，臉朝後。她在天空中搜尋著大熊座。福狼看見這種奇異的動作不禁一陣頭暈眼花。
「你是怎麼做的？」
「做什麼？」
「你的腦袋做的事。」
「我們貓頭鷹在脖子上有幾塊特別的骨頭，這樣我們就可以全方位地轉頭。」格溫妮絲開始演示。
「別做了！」福狼低聲咆哮，「這樣讓我反胃。」
「對不起！不過我要說的是，雷霆之心現在已經走了，你不能讓時間倒流。」格溫妮絲堅定地說。她把頭還原到完全正常的角度，眼睛直直地看著福狼。
福狼生氣了。他在山洞裡不是做過嗎？他不斷回到更早的時間裡。他想起了那兩隻被時間給分離的貓頭鷹：一隻像要自殺一樣衝進火山口找回神秘的余火；另一隻穿過層層火焰，嘴裡叼著余火。
「但我可以。」福狼柔聲說。我不行嗎？他心想。
「你不能把時間想成一個數、一個階段或一個量。看看天。」格溫妮絲說，「月亮已經向另一晚、另一個世界溜走了。這不是你所記得的現在的時間，福狼，而是空氣散發出的冷光，樹在月光下投下的藍色陰影。你可以感覺到的並記住的不是時間的長度而是月光的特點。」格溫妮絲頓了頓說，「這是活生生的價值和品質。」
「但月亮明天、後天、大後天都會回來，而雷霆之心不會。這……這……」福狼結結巴巴地說，「這不公平。」
格溫妮絲把自己膨脹成兩倍大，她走到離福狼很近的地方，喙幾乎能碰到他的鼻子。「你這麼好的一隻狼不應該有這麼小氣、自私、愚蠢的想法！」她抬起一邊翅膀，打了他腦袋一下，他向後躍起，「現在你得走了，到狼群中去。」
「我對他們一無所知！」
「你知道的比你以為的要多。」格溫妮絲說，她的聲音又變得溫和了。
「我可以來看你嗎？」
她嘆了口氣。「等你回到狼群成了啃骨狼之後吧。」天空中黎明前柔和的灰色陰影變得更厚重了，「我現在必須要睡覺了。馬上到過渡時分了。」
「過渡時分？那是什麼？」
格溫妮絲睏倦地打了個哈欠。「過渡時分是黑夜消失與黎明第一抹玫瑰色出現之間的時間。我們叫做過渡時分，要是不能在天發紅之前睡覺，我會很難受。」
「你在白天睡覺？」福狼吃了一驚。
「哦——嗯。」格溫妮絲點頭，她的眼角已經半閉上了，「這是貓頭鷹的行為方式。」
福狼嘆了口氣，這個世界似乎非常複雜。貓頭鷹在白天睡覺，熊在冬天睡覺。是不是狼也有一種新的睡覺方式？他又知道什麼呢？
火漸漸熄滅了。天空越來越亮也越來越空寂。福狼又一次拚命想要奪回時間。或許格溫妮絲是對的，時間確實不能衡量。他和她一起在爐火和星光的籠罩下，看著火焰隨著熱風噼啪起舞，這段溫暖的時間也不行。
他起身，嘴裡叼著雷霆之心的骨頭，走開了。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