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寧來的是舅舅家，其實說起來也幾年沒見了，因為她實在是懶得走動。到了這邊之後就開始了每天見親戚，吃飯，被問及有沒有男朋友，然後要給她介紹男朋友的無限循環。陸成誦的事她沒打算跟家裡人說，一方面是他的工作實在特殊，家裡人不一定會接受；另一方面是她對於這段感情還不是很確定，總覺得不太穩定。
「寧寧有沒有男朋友了呀？」算上之前的幾個，這已經是來了之後第五個這樣問她的了。初寧依稀記得前幾年自己來的時候，大家的話題還圍繞著「寧寧考了個重點大學」無限發散，一會兒說要給她安排個好工作，一會兒又說希望她畢業讀研。這轉眼間大學還沒念完，全家又開始操心她嫁不出去，急吼吼要給她安排相親。
初寧媽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坐在一邊笑眯眯的並不插話。晚上睡覺的時候，初寧抱著被子跑到媽媽房間，像是小時候那樣往她懷裡蹭：「媽媽，媽媽，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初寧爸識趣地拐去初寧房間睡覺。
小時候初寧是個黏人的孩子，離開媽媽一會兒都會哭，覺得媽媽不要她了。在這一點上的確是家裡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初寧爸媽那時候工作忙，家裡又沒有老人可以帶著她，小小年紀的孩子自己睡醒了找不到大人，自然是要害怕驚慌的。後來漸漸長大，自己睡一個房間，慢慢也就不那麼黏人了。可是一有什麼事，初寧還是習慣抱著被子往媽媽房間跑，好像只要躲進媽媽懷裡，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怎麼非得跟我睡啊，這麼大的姑娘了。」初媽媽點點初寧的腦門，就像小時候那樣，再捏捏她的小鼻尖。初寧抿抿唇，整個人縮在被子里：「好久沒跟你睡，想你了嘛。」
「今天阿姨問你，把你給問煩了吧？」初寧那點小心思，根本逃不過初媽媽的眼睛。癟癟嘴，初寧點頭：「就是的，幹嘛一直問，煩死了。」
「人家問你，也是關心你，好幾年沒看見你了，再見面你都是大姑娘了，關心一下你的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都不像她們那麼問。我自己媽媽都不問，她們問什麼啊。」
「我是懶得問，你自己想說了自己自然就會說。」初媽媽也鑽進被窩，初寧順勢倚靠進她懷裡：「你就不怕我在外面跟不好的人交朋友什麼的嗎？」
「我自己生的孩子，自己肯定有分寸。」初媽媽閉上眼，摩挲著初寧頭頂的發：「不過我倒是想問問你，你跟那個明星參加完節目之後，還有沒有聯繫了？前一陣十里還說你們傳了緋聞，鬧得沸沸揚揚，現在沒事了？」
初寧在心裡狠狠鄙視了封十里一把。這次過年封十里原本也要來的，但是他硬是要留在那邊把陸成詩送上飛機再來這邊過年，等他到了年夜飯估計都吃完了。初寧從小就是個不會撒謊的孩子，話題到了這，她七拐八拐想把話題繞開，卻還是把自己帶進了溝里：「媽媽，要是我真的跟陸成誦在一起了，你覺得怎麼樣？」
「陸成誦？」初媽媽皺眉，似乎是仔細回想了一下他的樣子，下一秒，她笑著搖頭：「哎呀，不行不行，人家可看不上你。」
初寧：「……」
雖然面上不顯露，初寧心裡卻還是一邊氣鼓鼓一邊帶了點小女孩的虛榮心——誰說人家看不上我，人家現在纏我纏的可緊呢。心裡正想著，又聽初媽媽說道：「你之前追星，怎麼追我都沒管你，覺得你心裡有分寸，什麼事都知道該怎麼做。後來你說你要跟他參加真人秀，我和你爸爸雖然不怎麼贊同，但還是沒攔著你。寧寧，你是特別單純的那種孩子，而他在娛樂圈裡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好多東西人家看過了，就不在乎了。我不知道你們現在是什麼情況，我也不問，但是你心裡要有數，不管人家是明星還是普通人，你都得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初寧不作聲，初媽媽摸摸她的臉，有點犯愁的樣子：「你之前跟我說要讀研，最近怎麼也不見你複習呢？」
「我不想讀研了，我想工作。」
「什麼工作？」
「學校大四的時候會組織去高中實習，要是可以的話，我想留在實習單位，當老師。」初寧這個想法不是沒經過深思熟慮。宿舍里也不止一次談論過大家各自的打算。小魚的目標很明確，從大一開始她就堅定了信念是要考研的。而阿隋和哉哉都在搖擺，不過大致也是想讀研，初寧原本打算隨波逐流，能跟大家混下去自然好，可是某一天深夜她做完數據，忽然覺得這樣的人生一點意思都沒有。
她厭煩做數據，她已經在自己不喜歡的專業上堅持了四年，不能再接著浪費時間。
初媽媽向來不干涉她的決定，就連當初大學報考，她也一點建議沒參與。摸摸初寧的頭，初媽媽的聲音很溫柔：「只要你不後悔，就去做吧。」
在連著被幾個阿姨嬸嬸問過一圈又一圈之後，除夕之夜終於到來。
家裡的一個姐姐今年結婚，跟新姐夫膩在一起濃情蜜意的，初寧坐在一旁看著，忽然覺得自己很想念陸成誦。
要是陸成誦在的話，他們也可以一起包餃子，她嘲笑他的餃子包的丑，他狡辯說自己更擅長擀皮；他們也可以坐在一起看春晚，為無聊的小品笑嘻嘻；他們也可以看著窗外的煙花說，明年還能跟你一起過年，真好真好。
除夕夜難得下起了雪，電視里在播春晚，初寧跟著長輩一起看，只覺得春晚一年比一年燒錢，卻一年比一年無聊。同學們都在群里搶紅包，宿舍群里一邊搶還一邊聊一聊春晚內容，哉哉手氣好，一個晚上幾乎都是運氣王。
小魚：我靠，二十塊錢的紅包我分成了三個，哉哉一個人居然能搶到十八塊錢？
初寧：哭泣，我才搶到一塊五。
阿隋：閉嘴！搶到五毛錢的我說話了嗎？！
哉哉：承讓承讓，我來發一個大家搶吧。
半分鐘後。
小魚：哉哉自己發了四個紅包，自己搶回去十塊錢。我只搶到兩塊。（微笑）
阿隋：我也兩塊。（微笑）
初寧：我一塊。我要退群了。
哉哉：哈哈哈哈哈。
初寧離開宿舍群聊，看看飯圈，大家洋溢在美好氣氛中，正在歡快的互相用陸成誦的表情包送祝福。今年飯圈來了很多新面孔，熱熱鬧鬧的，初寧作為粉絲站老人，自然象徵性的發了個紅包給大家，數量不多，喜慶就好。
翻翻列表，拜年的信息幾乎刷屏，陸成誦卻一直很安靜。初寧往下翻了好幾下才找到他的對話框，上次聊天還是昨天的時候，他說自己在美國爸媽那裡，兩個人時差不一樣，聊得很少。為了防止他的對話框被擠下去，初寧把他的聊天設置成了置頂。
嘆了口氣，初寧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戀愛神馬的，真是勞心傷神。
時間緩慢的划過零點，隨著歡呼和煙花，新的一年到來。所有人都在喜氣洋洋的說著吉祥話，家裡的老人紛紛拿出壓歲錢。初寧跟著大家一起笑得樂呵，只是時不時地去瞟一眼手機，被置頂的某人依舊安靜如雞。
初寧有點不開心：這種時候就算有時差，白天也該問候一句啊，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這種重要的時刻也能缺席。
春晚在凌晨一點多結束，歲數大的人熬不了夜，都紛紛回房間睡覺了，幾個年輕的小輩還坐在一起打算通宵打麻將。初寧不會麻將，但是也不困，所以就坐在一邊看他們玩，正看得開心，一旁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姐姐坐得近，聽到聲音低頭看了一眼，上面來電顯示寫的是「智障」。
姐姐：「這大過年的，還有智障給你打電話？」
初寧尷尬的笑了笑，起身躲進洗手間接電話。
她是帶著情緒的，接起來的時候雖然努力壓制但還是語氣不善：「怎麼這個點打過來？我都要睡覺了。」
陸成誦也不知道在哪裡，話筒里有很大的風聲，他的聲音像是被吹散了，但依舊帶著股歡喜雀躍：「小初，我特別想跟你一起放煙花！」
「什麼煙花，市裡不讓放煙花。」初寧嘆了口氣，聽到他的聲音，她的氣似乎也消了一半：「今天是除夕呢，你在美國那邊有餃子吃嗎？」
那邊的聲音頓了頓，陸成誦吸了吸鼻子，半晌有點忐忑又帶著點委屈的說道：「我沒吃餃子，小初，你能不能偷點餃子出來給我吃？」
初寧一愣，下一秒她聽見陸成誦輕輕說：「我在天津，我要是沒找錯地方的話，現在應該就在你家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