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昨夜,不過既然已經過了午夜零點,應該算今天吧,飛鳥信一郎與我商量了一下,關於如何擺脫《迷宮草子》怪異的事。

為何會有怪異之事降臨在讀過本書的人身上呢,雖說尚且弄不明白,但我們還是進行了如下確認。

看來關於《迷宮草子》的傳言並非虛言,既然我們也開始讀了,就表示已經無路可退了吧。怪異現象是與所讀的作品有著某種形式的關聯。為了消除這一怪異,必須找出各個作品中記載的事件的真相。解謎的成功與否只能靠自己親自確認。

我提議先請一天假,兩人一鼓作氣把剩下的讀完,一次性解開所有謎團。 但因為太過危險而被駁回了。的確,只是讀了一篇作品就會發生那樣的怪異,若是一口去通讀的話,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現象。雖說倘若能一次性解開謎題再好不過,但萬一做不到,考慮我方所承受的損害就不得不三思了。也就是說這本就是一場及其危險的賭博。

在我提出這個方案以前,其實信一郎好像也考慮過。只是,他想獨自一人花一晚上的時間讀完,然後嘗試推理。我生氣地說這可不開玩笑,他便搖搖頭說自己不想試了。這是因為當我們兩人開始閱讀的時候,都遭遇了同樣的怪異,如果其中一方擅自行動的話,另一方恐怕也難免受到影響。

的確如此,要是在我睡覺的時候信一郎通讀了《迷宮草子》,令我在毫無防備的狀況下暴露在怪異之中,搞不好就這樣永遠長眠了。光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始於兩人的事,也只能終於兩人之手吧。

讀完第三話《為娛樂而殺人》後,我就回家了。其實如果能留在飛鳥家的別屋,和信一郎一起致力於這篇作品的解讀就好了。但兩個人都很疲憊,何況我還有工作。雖說在危及自身生命的狀況下,就不該再去工作了吧。然而,人們對於日常生活中所遭遇的恐怖現象的反應,興許出乎意外就是如此。倘若在小說或者電影里,我肯定會不顧一切挑戰《迷宮草子》,反之才是現實吧。

話雖如此,第二天一早,我還是佩戴上了信一郎的祖母給我準備的護身符。雖說自己的周遭確實存在著篤定的現實,附近卻有一片非現實的黑暗朝我張開大口。對於這樣的現實,我們這幾天早已深感厭膩……

在為了上班而步行到杏羅站的途中,乘坐電車的時候,還有從京都站到公司的那段路,我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之中。《霧之館》是被霧襲擊;《食子鬼起源》則是被嬰兒追迫;那麼《為娛樂而殺人》就是被精神異常者——也就是殺人魔一樣的傢伙突然用刀砍傷。每當觸碰到老婆婆給我的護身符,傳來的那叮噹作響的鈴聲,才是我唯一的倚靠。

幸運的是我順利地到了公司開始上班,但由於睡眠不足,頭腦昏昏沉沉的。儘管如此我還是集中精力工作著。不對,應該說是假裝工作著吧。這天下午很晚的時候,我有事要把以真宗 史為主題的某大學教授論文再次校對的試刷稿送過去。由於作者的家需要在奈良西大寺的私鐵車站下車,從那裡可以直接回家,預計應該能比平時提早不少吧。所以在離開公司之前,我全身心地埋頭於工作之中。

無論是去作者家的途中,還是在回家的路上,我都時常關注著周圍是否有悄悄靠近的殺人魔的影子。可能是由於太過緊張的緣故,到家的時候少許有些胃痛。

到家的時候是六點半,隨意吃了點晚飯就立刻起身趕赴飛鳥家。時間要是還早的話,今晚也許能讀到下一篇作品。

到飛鳥家的時候故意沒去主屋露臉。就算是再要好的朋友,接連不斷的訪問也會顯得很奇怪吧。

在開門之前,就已聞到咖啡彌散的芬芳。信一郎雖是個咖啡黨,但在這種時間沖泡咖啡還是很稀罕的。平時也就上午喝一杯,下午喝一杯的程度。我曾用西大寺站的公用電話聯繫他說今天能早點到他家,所以這是專程為我準備的吧。

「還活著嗎?」

我一面說著一面走進了八疊間。

「勉強活著吧。」

信一郎邊笑邊回答道。

我們互相確認了今天還未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果然是因為時間還早的緣故吧。但昨天的異象就是在傍晚時段出現的,一定得保持警惕才好……

「沒事就好。」

信一郎把沖好的咖啡放到我面前的火盆邊上。

「多謝。」

我道了謝。可能咖啡比平時更苦的緣故,我再次感到了胃痛。儘管我也喜歡咖啡,但今晚似乎不是細品的時候了。

「怎麼樣?」

信一郎貌似很在意地問道。

「嗯,好喝。」

我假裝一副在喝的樣子。

「是嗎?那太好了。」

他一臉高興的樣子,我明白他的良苦用意,心口微微作痛。但如今並非沉湎于思慮友人之時。

「在什麼都沒發生之前就開始解密豈不更好么?」

我很快就陷入了焦慮。

「嗯,我只是有些在意。」

儘管如此,信一郎還是一如既往地微笑著。

「在意?對現在的我來說,最在意的就是《為娛樂而殺人》的解釋。」

「嘛。先看這裡。」

信一郎翻開《迷宮草子》的目錄,把書遞給了我。

「自從讀了《霧之館》以後,就發生了一連串難以置信的現象,故而沒有時間重新思考。話說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

「各個作品的作者名字。」

「名字?」

目錄中排列著的作者名依次是:依武相、丁江州夕、泥重井、廻數回一藍、筆者不詳、舌渡生、裕。

「確實是這樣,但這並非真名而是筆名吧,就算是個有些怪怪的名字其實也沒什麼。」

「筆名什麼的恐怕不假,但卻完全沒有標註讀法,果然很奇怪吧。」

「因為目錄里不大會有注音吧。」

「那就在各個作品的扉頁上標註不就好了。哦,倒不如說不在那裡標示讀音的話,那就只剩版權頁可以標註了。那樣才奇怪吧?」

「也是呢——」

「等我再次被奇妙的作者名所吸引,是在讀《食子鬼緣起》的時候。那部作品中出現的『桝尾』和『山鹿』都有很好地注音,連『古葉』和『東谷』這樣的人物也有。然而,關鍵 的『丁江』卻沒有。我確認了一下,所有人名都有注音,但只有作為記述者的作者的名字,一直都沒有注音。」

「為什麼?」

「一定是不想讓人讀出來吧。」

「誒……」

「讀出這些作者的名字,興許就能知道這本書里隱藏的秘密了。」

我知道信一郎很在意這些奇妙的名字。然而一開始我也有些焦躁,覺得應該先把《為娛樂而殺人》之謎解開要緊。但不知自何時起,我也完全陷在有關作者名的謎團裡面了。

「只要能夠解讀出來,就可以擺脫《迷宮草子》的影響嗎?」

「這我也不好說,但很有可能收穫對我們有利的線索。」

「那,那麼——」

「等一下。」

信一郎再次笑道:

「還有別的事我也很在意。」

「什麼啊?」

「就是每章的扉頁上所繪的插圖。」

「似乎是根據各章的內容描繪的形象吧……」

「問題是插圖中人物的頭部看起來都被砍掉了。」

「誒……」

我再此確認了前三章的扉頁。

「這麼一說,看起來倒真是這樣的……」

「我也挺在意最後一章作品的標題。」

「唔……第七話《首級之館》么。」

「真的只是偶然么?」

「那就跳過四、五、六話,直接去讀《首級之館》,至少能解開每章扉頁的斬首之謎吧。」

我不由地很是興奮,但突然間又冷靜下來。

「要是不按順序讀這本書,你覺得會有什麼阻礙么?」

「或許有吧。」

「也是吧……」

「說起來在閱讀以前,書的切口都還沒裁開的話……」

「不會吧。」

「入手本書的人,無論是舊書店主人還是收藏者,至少會有人想確認一下版權頁吧。」

「嗯………應該會呢。」

「但是最後一沓的切口還沒被裁開。不是不裁開,怕是裁不開吧。」

「真是可惡。」

「其實也沒什麼可遺憾的。反正無論版權頁還是《首級之館》,我們都不可能讀到那裡了。」

「…………」

正訝於他到底想說什麼,信一郎卻窺伺起著盛放咖啡的茶碗。

「哎呀,不喝了嗎?」

「不,不了……胃有點……」

接下來他卻自言自語地嘟囔道——

「農藥果然還是有點苦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